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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廿四章(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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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泉涧定,雪侵寺庐东。

林暗浮身外,灯明入意中。

相思知何用,情义转头空。

岁月争如寄,浮槎可梦同?

她边信手作诗,边轻声朝对面的玄阑道:

“如今你明白了?”玄阑平静地看向她。

昭纯无言,他将话说到这份上,她怎会还不明白。

他一日未当上太子,一日不会给任何女子承诺。

她更明白的是,他当不上太子还好,她与他之间还有一线微乎其微的希望,即便那线希望可能需要她牺牲整个家族利益,乃至与他私奔及流亡一生才得以成全,总还算是希望,而一旦他被立为储君,大权在握,两人之间便连这线无望之中的希望都会荡然无存。

他的登天前程,与她的暗自期许,注定是背道而驰。

偏要留给那些未出阁的女子许多念想,她的四姐阮明珰,便是个中翘楚。

玄阑没有即刻答复,而是冥思小会,在棋枰上连下数手。

斯时斯地,此情此景,梅香飘逸,元日静好,从他踏入亡母故居,见到她坐在房中伊始,与生俱来的防范已是撤了大半,加之她对他无欲无求,如她所言,两人相处自在得很,他严丝合缝深藏不露的心底,难得地在此刻微敞一线,不介意稍微对她坦诚相告。

“我若不能入主东宫,将来不管哪位皇兄当上太子,日后都不会容我安存于世,若继位的是大皇兄,许还能留我一命,倘是二皇兄或三皇兄,恐怕是要将我除而后快,但让我坐以待毙,我又心有不甘,到时说不得要隐姓埋名,从此潜行四海,浪迹天涯。”

昭纯略有所悟,原来如此,他连退路都已思虑周全。

“你的父兄可还在为你挑选夫婿?”

不知他意欲为何,她斟酌了下,谨慎道:

“他们如今操心的是我四姐,嫁杏之期理应以姐姐为先。”

“没再为你选,对么?”

“……嗯。”

“这琴谱我既送了给你,焉有收回之理,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将你抄的这册誊本予我作个留念便是。”他说完,掂起那页诗来细读,端得是字美词净,只其上并无署名,他看完一笑,又回眸看她,忽似临时起意想到什么,笑容变得极为柔浅,“你可有字?”

“及笄那年父亲曾为我取过,只是我不像二哥常与名士往来,也不像四姐频有诗作问世,倒是一直懒得用。”

玄阑下榻,行近她身边,挨着她的手臂执起笔管。

“当日你赠我以花,今日我便赠你以字。”

气息萦绕在她已泛红的鬓侧,饱蘸墨汁的笔毫在诗旁空白处写下两个字,他悠然含笑,在她耳畔轻吟,太低太柔的语调透过耳涡渗入她的骨骸与百腑:

说罢他抬首望她,眸光中有着莫名意绪。

“不过那番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却是非常赞同。”

她迎上他的视线,轻扬眉端。

“何以由我说来王爷便会赞同?”

“你家中富贵,生无忧长无虑,至今心净如泉,对男子、情爱乃至世间一切皆无所求,似你这般玉质冰清的人儿,若不能被一名足以与你匹配,一心一意只钟情你的男人好好珍藏于室,确实不如独善其身,寄居古殿鱼梵,那样总好过在俗世中随波逐流,嫁一个徒有其表却不懂亦不珍惜你的夫君,被他及一群妾侍浊染得面目全非,使你痛苦一生。”

昭纯面上乍然一红,忆起那日被他看穿心事,两人曾相执手,竟是不好意思抬首。

“没想到什么词,只是觉得你我不过再次见面,却像相识良久,待在一起即便不说话也自在得很,照这般下去,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会有幸成为王爷的红颜知己。”

玄阑垂眸继续落子,温声笑道:

“以你的才智,只作红颜知己还是暴殄天物了。”

“承蒙王爷夸奖,能得王爷这句话,已是昭纯三生荣幸。”

“一个女子一生最大的心愿,莫过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倘是得不到那心中之人,又或是得到了,他却不能对她一心一意,与她齐眉合老,对她而言便是欢喜的时候少,痛苦的时候多,一颗心随他动荡不安,为他悲喜不定,受尽他的折磨……与其痴情至此,执迷不悟,受一世苦楚而终求不得,还不如青灯代日,乐空得闲,清清静静了此余生。”

那位爱上皇帝的皇后,最终可是在后宫中心灰意懒?

玄阑思忖了下,对棋执子,按落一角,破了棋枰上的残局。

他一颗一颗拣起棋子归钵。

“人之一生,乃天赐的年华,怎可轻易辜负?况且真爱是苦,那绝情清修,无爱无欲,何尝不是苦中之苦?对女子来说,在俗世中爱她的心上人一场,领略一番红尘滋味,虽不似男子成大事般轰轰烈烈,总算是不枉此生,怎也胜过皈依寂寞菩提,平白虚度芳华。”

她轻然起身,略略舒展四肢,转身踱到一览山下风景的南窗前。

玄阑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她的面容上,此刻见她存心避开,他亦不多言语,望着她立在窗前的背影,眼底滑过一抹微光,继而垂睫敛去,自顾低首下棋。

昭纯居高往下俯瞰,青空无云,树静无风,下方不远的溪涧边座落着一间檐上积雪的坐禅室,许是被屋外的参天大树遮了光,即使在白日,窗扇敞开的禅房内也份外幽暗,榻上燃了盏如豆的灯火,星点火光微微跳跃,一名年轻僧人手握念珠,在灯下默诵经书。

心中受到细微触动,蓦然醒悟,为何那位皇后生前会常来此间。

她转身回到榻前,执笔写下一首五律。

“王爷之意,今日娶妻生子,他日万一当不成太子,徒添许多阻累么?”

“届时我自身难保,哪还有余力保得了妻儿,我要逃命,定无法拖家带口,但将一家大小弃之不顾,只管独自偷生,这种薄情寡义的事我又做不出,就算我心一黑做到了,那也给皇兄留下一个头疼不已的难题,他登基后杀还是不杀我的子嗣呢?不斩草除根,他会寝食难安,但屠戮我满门,他又会在青史上留下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骂名。”

昭纯听了,默然良久,抄罢最后几行,搁笔轻哂。

“惟有无妻无儿,才是既不为难新君,亦不为难王爷自己。”

皇家子弟原不是那么好当,纵然年轻时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待到新帝继立,却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不成功便成仁,失败者终须以一命或禁锢一生去偿还享过的尊荣。

“总算阮公是个明白人。”

“王爷何出此言?”

“你的未来夫婿,阮公满意没有用,得我满意才行。”他笑得赏心悦目,说得云淡风轻,“难得遇见你这位红颜知己,我义不容辞要为你把好选婿这一关。”

她指端笔尖又是一颤,乱了笔画的同时也微微乱了心,他的心事隐晦难明,既不允她外嫁,那应对她有着倾慕之情才是,但他的言辞当中,又毫无聘她为妃之意,她默然将错字一笔勾掉,继续往下写,过了半响,眼见琴谱快要抄好,离别又将在即,才慢慢开口:

“恕我多嘴,王爷比我年岁略长,为何至今仍不娶妻?”

“柬寄。”

这由衷的一番说话,听得昭纯心头无端震动,意想不到两人仅是再度重逢,他对她的了解竟已如此透彻,彷似一眼洞穿她的内心,让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她不想嫁,不愿嫁,便是因为,嫁人会让她的身体和心灵双双失去自由。

昭纯心中有些发慌,不愿再深谈下去,勉强笑笑放下笔管,将信手涂鸦的诗搁在一旁,低首收拾已然晾干墨迹的誊本纸张,最后将珍贵的原册琴谱放进朱盒,递过去给他。

“王爷请收好。”

玄阑没有接她递来的盒子,反而是取过她整理好的抄本。

她春颜绽笑,从容回应,仍旧低着头抄写不停。

指间棋子在纵横的格子上一顿,玄阑挑睫望向对面,她面色娴静平和,不像在试探他对她是怀着真心实意,还是仅只将她摆在红颜知己的位置,那么她才刚的言辞姿态,以及话底深意,其实是自行界定身份,是委婉地暗示他,在她心中,只将他视作知己么?

“昭纯。”他弯唇柔唤。

太过曼妙的语调让她微微警惕。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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