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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踏枝 第27节(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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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足够多的银子,他拿什么跟那些有头有脸的哥儿玩乐,人家本就看不起他,眼下怕更是避他如蛇蝎。

贺泽佑被贺母哭得心烦,拂袖起身问下人:“衙门的人呢?”

“临安衙门的人已经封锁了城门,宗正司的沈大人正往后院去。”

听见沈岐远来了,贺泽佑连忙抬步:“走。”

库房里干干净净,别说脚印了,连开锁的痕迹都没留下。门窗完好,搁置宝物的架子也完好,问过守卫,除开亥时末的一次换岗、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其余时候他们都在这里,没有听见任何的动静。

“不,这次说是府中失窃。”

失窃找临安衙门啊,哪能事无巨细都要他宗正司出面。

沈岐远不高兴地问:“丢失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周亭川答:“珍宝玉器银器两百多件,总价约十万余两。”

“……”

不过现在的柳如意看起来好像聪明了些,美目流盼间,风情也更胜从前。

想到这里,贺泽佑突然又想去摸一摸那些宝贝了。

他下床点灯,披了外裳,慢悠悠地往库房走。

守卫如常巡逻,库房也如常一般固若金汤。贺泽佑满意地走进去,烛光一晃,却照见了敞开的黑色大门。

他愣在了原地。

子夜时起了风,睡得正好的贺泽佑突然惊醒。

他坐起来,抹了把脸,觉得晦气:“怎么就梦见这个了。”

梦里是他尚未封侯时与柳如意在一起说笑,路过的人都骂他,说他攀龙附凤,想做太师府的东床快婿。

柳如意什么也不知道,还笑着送他一块新得的玉璧。

那玉璧很值钱,他第二日就当了,换来的银子在侯潮门买了一处小院,然后骗她说玉璧碎了。

贺泽佑从太师府铩羽而归,就看着贺母拿着绳子往梁上扔。下头一群嬷嬷哭着喊着地劝,闹哄哄的比戏班子还热闹。

“行了。”他疲惫地道,“陛下已经知道了消息,不会坐视不理,起码会先赏些安抚钱下来,咱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禁内那般节俭,再赏又能有几个银子?”贺母边哭边嚷,“以后难道要叫我过回吃粗茶穿麻布的日子?我还不如死了痛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整个临安城都在等着看他们这个破落侯府的笑话呢,甚至,甚至还有些嘴碎子说柳家大姑娘眼光好,躲过一劫。

这简直气煞人也!

如意歪着脑袋想,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人长得好看,还是话说得有理,她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当然了,一丝丝愧疚,比起满心的愉悦来说不值一提。

她笑着拍了拍床沿:“大人要不要睡会儿呐,天再亮些,柳太师也该去敲你宗正衙门的鼓喽。”

沈岐远揉了揉眉心。

他自是不可能随她胡闹的,来这里也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那么干净利落的偷盗手法,一般人绝对做不到,只有她了。

“怎么抓啊?”她哼笑,自己咬上杯沿,“告诉你的手下,你半夜翻我窗户发现了贼赃?”

“既然发现了就没有不报之理。”他淡淡地道,“我说过不会偏袒你。”

“好哇。”她抿了口冷茶,坦然自在地摆手,“去吧,大人现在就喊他们上来。”

她有的是法子让这些东西眨眼就没,随便上来谁也只会看见沈大人与她独处一室罢了。

沈岐远就知道她是这么想的,有些恼,却也没什么办法。

寂静的街道被马蹄声踏碎,不少人户都被这半夜突发之事吵醒,探首张望。

如意裹着被褥,打了个呵欠,香甜地蹭着枕头入了眠,在她宽大的床铺上,璀璨的宝石,镂空的玉瓶,沉甸甸的金砖等等都七零八落地摆着,月光一照,浮翠流丹。

第39章 都被她给带坏了

如此嚣张的小偷,沈岐远是第一次见。

她甚至连藏都懒得藏,随便谁进她房间都能被那珠光宝气给闪瞎眼。

周亭川听得皱眉:“侯爷冷静些,这岂是我们大人不管,是凡事都要讲个证据。”

只是这证据,上回没有,这回也没有。

贺泽佑眼睛红得厉害,喘气也粗:“他这是要生生逼死我这一大家子人!”

沈岐远平静地道:“侯爷有朝廷供养,如何会被逼死?”

大家明面上都只是靠月俸过活,这个月的月俸明日就发了,说活不下去就过了。

告诉他一声,他会怎么样呢?

站在宁远侯府库房的屋顶上,如意一边笑一边摇头。

抓她进牢房的概率实在比帮她的概率大很多啊,沈大人。

两人无论是哪一重身份都是站在对立面的,能和谐坐在一处,单纯是因为他有美色,而她恰巧好色罢了。

下头的守卫换岗,账房正好锁门离开。

半柱香的功夫,要怎么把上百件的宝物无声无息没有磕碰地偷出偌大的侯府?

沈岐远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余下的人在里头仔细搜查,却也是一无所获。

“沈大人。”贺泽佑过来,难得地与他单膝跪地作礼。

“礼重了。”沈岐远虚扶一把。

他没肯起,气愤难消地道:“先前贺某遇见刺杀,宗正府说没有证据无法定案;眼下贺某家中库房都被人掏空了,大人难道还是不管吗?”

沈岐远打开了门,裹上披风带着周亭川往外走。

贺泽佑坐在侯府前堂里,脸色惨白,旁边的贺母哭得撕心裂肺:“这可叫我们怎么活,临安是天子脚下啊,难不成没人管了!”

“东西都没了,银票呢?银子呢?”贺二不甘心地抓着账房问。

账房哆哆嗦嗦地摇头:“一样都不剩,整个账房院子里什么也没剩下,就连老夫用的笔洗都不见了。”

贺二跌坐回椅子里,喃喃摇头:“完了,完了。”

这几日的颠簸虽然没做什么重活儿,但到底也是疲惫的,是以沈岐远刚回到别苑就更衣入寝了。

然而,还没睡满一个时辰,他就听见外头的大鼓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额角跳了跳,沈岐远突然有点理解如意想睡懒觉时的心情。

“大人。”周亭川一边拢着衣裳一边跑到他窗边喊,“好像是宁远侯府的人来击的鼓。”

沈岐远嗯了一声:“又是与太师府的事?”

“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好东西。”她安慰他,又忙不迭地给他搬来大箱大箱的宝物。

那些东西每一样贺泽佑都摸过,一个人坐在狭窄的库房里,把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看了一整晚。

他祖上也是发达过的,家道中落才让他要从泥里重新滚一遍。他与其他贱民不一样,他原就配有这些东西。

想起自己当时的狼狈,贺泽佑很烦,连着当时傻兮兮的柳如意一起烦。

她但凡识趣些,避开人耳目送他东西,他也不至于一辈子洗不掉踩女人上位的污名。

“本也不是我们家的东西。”贺汀兰淡淡地说了一句。

贺泽佑转头看过去,就见她已然穿好了一身粗布衣裳,神态自若地站在一边看着贺母哭闹,“就当是破财免灾,一家人在一起,总也……”

她倒也没辜负他,抱起一顶点翠金冠,笑吟吟地点着上头的东珠:“这还是黑市买的呢,花了好多银子。”

身外之物,俗不可耐。他拂袖越窗离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夜色里。

如意与他的背影挥手,惬意地依进金银堆里继续睡。

天色大亮,宁远侯府已经炸开了锅。

一个钱都没有,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了,更莫说今日府里还要采买吃的用的,还有外头挂着的没清完的账。

妖怪向来自由,可以颠倒黑白,她只要没有杀人,也没有毁天灭地,他便管不了。

瞧他脸色都发青了,如意叹了口气,啧啧两声:“要我说,大人还不如弃神入魔,反而舒坦些。”

什么立身为正,什么天下为公,逍遥的从来都是恶人罢了。

“闭嘴吧。”他拂袖起身,“你舒坦,也不过是因着这世间守规矩的人多,若人人都如你一样,整个天下都乱起来,你也只会自食其果罢了。”

还挺有说服力的。

“别看啦。”小手掩唇打了个呵欠,如意嗔怪地道,“除了大人,这会儿也没人会来我房里。”

窗口敞开,风与他一起吹进来,带着一股薄荷香气。

她嗅了嗅,长眼睁开了些,素手越过金镶玉琵琶、红翡翠寿树、银镶祖母绿的妆匣与一大盒拇指大的珍珠,轻盈盈拎起搁板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与他:“喏。”

眉眼本就明媚,在这一大堆华彩里一衬,更是耀眼得夺魂摄魄。

沈岐远没接那杯茶,只问她:“你就不怕我现在将你抓进大牢里去?”

贺泽佑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但他还是气得发抖:“贺某实在不知是何处得罪了柳太师,要他这般对我,还请大人带人去太师府为我要个说法。”

东西没了,若是在柳太师府找着,那也能算是捉贼拿赃。

沈岐远唔了一声,随手指了个宗正辅事:“侯爷若确定此事是柳太师所为,便请随这位大人去太师府吧。”

贺泽佑想也不想就起身,朝那位宗正辅事走了过去。

一个失去所有家财的贪婪之人,发起疯来也没了理智,完全不管若是在太师府找不到贼赃,又该怎么收场。

如意回神,衣袂一扬就落了下去,双指捻住一弹,锁得死紧的库房门就无声启开。

一个勋爵人家,最怕的是什么呢?

不是遭朝臣排挤,也不是受圣上冷眼,而是没钱。

贺泽佑府上那几房人花钱有多厉害她是知道的,眼下有柳如意留下的一些旧财,他还尚能支撑,那若是这些钱一夜之间都不翼而飞了呢?

熟练地打开地窖的门,如意掏出一个巨大的黑布袋,对着那些金银宝物灿烂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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