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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踏枝 第58节(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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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当职的只有沈岐远一人,旁边六张条案都是空的。

如意进去,将门合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绛紫色的朝服穿在这人身上十分合适,可能就是太过合适了,以至于她都忘记这人年纪轻轻就已官拜一品。这是单靠长公主之子的身份无法企及的高度,也是法术所不能涉及的领域。

也就是说,这二十年里,沈岐远替帝王做的事,应该远不止旺他命数那么简单。

察觉到她的目光,沈岐远抬头:“怎么?”

沈岐远办案一向严谨,鲜少在未定案之前下结论,但这一次,她尚且觉得证据不足,大人就已经成竹在胸。

也不是哪里有问题,就是有些不适应。

如意听她将新找到的证据说了一遍,抓着了两个关键的:现场有一颗玉佩上的吊珠,属于云程;管事那日听见的哭声,家奴在后院耳房旁边也听见了。

云程脱罪最有利的证据就是他走后房间里的哭声,但若那哭声不是张氏发出的呢?

“再,再整理好这些,我们便可以回,回去了。”拂满指了指桌上卷宗。

如意笑吟吟地看着他,眼里灵光流转:“一猜就知道大人没用早膳,我特意选的清淡馅儿,不腻。”

包子被她捂得很好,一路跑过来还能在他怀里发烫,烫得人心口疼。

沈岐远抿唇,半晌才冷声道:“用不着你操心。”

“别废话了,外头好冷,快进去吃。”她一手拉住拂满,另一只手挽住他,就这么大咧咧地往门里走。

“这是衙门。”他道,“不可失礼。”

外头风大,她只着一件兔毛镶边的妃色褙子,里头还是件纱质长裙,瞧着都冷。

他皱眉,张嘴想斥,那人就已经跑了个没影。

花拂满正好出来,将一叠厚厚的卷宗交给周亭川,朝他行礼。

“你且等会儿。”沈岐远没好气地道,“有个傻子非要给你买早膳吃。”

拂满挑眉,原以为他说的是赵燕宁,可看大人那一脸恼怒的模样,她了然比划:东家怎么来了。

他的选择是没错的,就大局而看,死云程一个可以换回千千万将士的性命。

但如意还是皱起了眉。

如果她没记错,青神若是颠倒人间黑白,会招致天罚。

她是不是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误会了他?哪个神仙会傻到为这人间小事去挨那么重的罚。

“柳姑娘?”见她半晌不吭声,魏子玦急了,“边境屯兵太少,我得快些去向陛下请旨。”

魏子玦看也没看,眉毛都皱成了一团:“要起战事了,我得去宫中听令。”

“谁告诉你的?”她挑眉。

看了看四周,见这铺子里只有他们一桌,魏子玦便低声开口:“十年前大乾战败,接受了大夏许多过分的条件,其中一条便是留驻大夏使臣于徽州,任凭其通信往来。陛下登基之时,大夏使臣已为一患,为了将其笼络,陛下便挑了一位心腹臣子,娶了使臣的女儿。”

这个心腹臣子自然就是云程,而使臣的女儿,便是死去的张氏。

“大乾这些年削兵减将,勤农重商,宛如一块没有骨头的肥肉,那使臣在徽州十年,收集了许多消息,若不是女儿在临安,他早撺掇大夏重新攻打边境。眼下张氏没了,使臣也就失了钳制,我得让陛下早做打算。”

但出乎意料的,对面这人竟听得舒缓了眉目,甚至笑着凑近他些:“你这人,狠话都不会放,来来去去只会摆一副不与我玩了的架势。”

“可怎么办呀,我就觉得你这模样可口又好看。”葱白的指尖按上他的唇角,她眼里泛光。

沈岐远有些不自在:“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站在我对面。”

“谁会想站在大人对面呢。”她丹寇闪闪地在他面前晃,“我倒只想躲在大人身后,大树底下才好乘凉。”

眉目松了松,他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

“如意。”他打断了她。

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如意后颈一凉。

她抬眸,就见他合上了手里的奏折,双眸深黑,认真且严肃地对她道:“不要多管闲事。”

第87章 青神颠倒黑白,会招致天罚

她是人间过客,这人间的事对她来说自然都算是闲事,但他这样的语气,很难不勾起她的好奇心。

张氏的确有可能是被人推去刀尖上的,但云程若真要杀她,又怎么会选这么笨的法子,万一不能一击毙命,又该如何呢?

要嫁祸,他自己就不该在场,不如让府中奴仆下毒,亦或是推她去池塘淹死。

聪明如沈岐远,怎么会做出如此漏洞百出的推演。

除非这个张氏的身份很特殊,特殊到她的死只能是情杀,否则就会引起沈岐远也解决不了的麻烦。

什么样的麻烦他解决不了呢?

花了好大力气竖起来的城墙瞬间溃塌,沈岐远的神色不知不觉地就和缓了下来,偏嘴上还嘟囔:“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赠你的可是做工上乘。”

“不要啊?”她作势要往窗外扔。

沈岐远勾手,那扳指便从她手里飞到了他的拇指上。

“扔了可惜。”他道,“勉强与我抵一抵弓弦。”

质地温润的玉种,被她生磨出了二十多个平面,纵横交错,杂乱不堪,但看着也就知道费的力气不少。

如意笑了笑:“拂满先回去了,这是大人要的卷宗。”

接过那一叠东西,沈岐远扫了一眼,微微抿唇:“你看过了。”

“就算不看,早晚也是能知道的。”她顺势坐上他的桌沿,“徽州张家,不见做什么生意,却富甲一方。这样的人家,一定有很多人好奇。”

他收拢卷宗,淡声道:“与你无关的事,你又何必这么在意。”

“既然与我无关,大人又何必连我一块儿骗。”她微微阖眼,“你明知我讨厌被欺骗。”

如意点头:“我帮你。”

按理说这些卷宗是不能经外人手的,但对如意,拂满不觉得需要避讳,便分给了她一摞。

如意一目十行地将卷宗整理好:“让亭川先送你回去,我还有事要同沈大人聊聊。”

“好。”拂满点头。

宗正衙门十步一岗,守卫十分森严,但许是周亭川提前打好了招呼,她一路去正堂都没有被阻拦。

如意松开他,嗔怪地瞪他一眼,然后只抱着拂满的胳膊问:“你这两日遇见麻烦没有?”

拂满乖巧地摇头,有沈大人罩着,自是一切都好,只是……

她皱了皱眉,又很快松开。

如意瞧见了,没多问什么,目送沈岐远去了正堂办事,这才拉着她往书吏的小院走:“怎么了?”

“我,我头一次见大人,大人他这样办案。”拂满皱着鼻尖小声道,“以,以先前的证,证据,张氏的确是自,自杀。可,可复查两遍,大人便说,是,是他杀。”

“谁知道呢。”沈岐远眯眼看向远处。

街边的树都被这凛冽的风刮得东倒西歪,更遑论是人。那人跑回来的时候,裙摆翻飞,衣袖拉扯,像是要被卷走了一般。

心口火气郁结,沈岐远铁青着脸看着她跳上台阶将怀里的包子塞给拂满,张嘴就想讥讽她两句。

“喏,这是你的。”一包热腾腾的牛皮纸塞进了他怀里。

他一怔,皱眉抬眼。

“不用去了。”如意抿唇,“陛下是不会答应屯兵的。”

魏子玦一愣,手指紧握成拳。

仿若堵住的竹龙被打通,如意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怪不得云程要从海晏手里争抢张氏,当时的情况是谁娶张氏谁就会成为宠臣。海晏也许是真的喜欢张氏,但他选择了退让,把机会让给了自己的好兄弟。

而张氏,她满心觉得云程是真心喜欢自己,所以不顾父亲的劝阻,毅然嫁来临安。

也许是发现了自己夫君的真面目,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张氏自尽了。

为了不让她的死引起使臣对大乾的愤怒和仇视,沈岐远选择让云程一个人扛下所有罪名,将家国大事化小到儿女情长,好从别的地方补偿使臣,平息战事。

如意这话倒是没骗他的,他权倾一方,朝野都在他股掌之间,更莫说她所在的民间,所以能与他为伍,对她和会仙酒楼的众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然而,张氏死亡的消息一传出去,魏子玦那边就出了些状况。

原本是要跪灵满七日的,一收到这个消息,他连孝服都没脱,上马就朝宫门狂奔去。

如意在半道上把他截住,不顾他的焦急,将他强行带进了旁边的爊肉铺。

“穿孝闯宫门,你是想挨板子么。”她漫不经心地给他递来一碗爊肉。

如意迎着沈岐远深沉的目光,恶劣地笑了笑:“倘若我偏管呢?”

他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收紧。

拿什么能威胁她呢?会仙酒楼?拂满燕宁?还是她丝毫不放在心上的他自己?

心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沈岐远垂眸:“那你便好自为之。”

这话也太没气势了,他说着都着恼。

如意静静地盯着他。

沈岐远没有抬头:“我只是说出你没有料想到的可能,如何算是欺骗。”

“你企图误导我,若不是这三十份卷宗全在调查徽州张家最近来往的人,我便真上了你的当,以为云程是凶手。”

“云程就是凶手。”

“他不是。”她敲了敲桌面,“他是最没有理由杀害张氏的人,子女已经八岁且不论,他当年娶张氏难道就没有……”

沈岐远气消了一些,却没完全消,只硬着嗓音道:“难为你一边照顾他,一边还能磨这东西。”

如意轻笑:“都说了路边随便买的。”

“哼。”

他收拢手,将扳指拢进了衣袖,轻轻摩挲。

刑部司到了,沈岐远刚想下车,如意就先他一步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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