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六....会说话的死人(第3 / 4页)
对面的绸缎庄里,正有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媳妇,在买针线,一边还嘀嘀咕咕的,又说又笑,只可惜比那三姨和宫本慧子丑多了。
宫本慧子她们的人呢?
马车虽然还留在镇上,但她们的人却已好像找不着了。
南宫洪在街上来来回回走了两遍,都没有看见她们的人影。
他本来想到那小饭馆吃点东西的,但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却走过去将巷口贴着的那张红纸揭了下来,卷成一条,塞在靴子里。
若不问个详详细细,水落石出,云在天是绝不会放他们走的。
那辆八匹马拉着的华丽马车,赫然还停留在镇上,有四五个人正在洗刷车上的泥泞,拌着大豆草料准备喂马。
杂货铺隔壁,是个屠户,门口挂着个油腻的招牌,写着:“专卖牛羊猪三兽。”
再过去就是个小饭馆,招牌更油腻,里面的光线更阴暗。
杜军军正坐在里面吃面。
他闪开身,杜军军立刻走了过去,连看都没有往棺材里的尸体看一眼,他的目光仿佛十分珍贵,无论你是死是活,都绝不肯随便看你一眼的。
南宫洪苦笑着,叹了口气,转过头,就看到云在天已准备盘问那些车夫。
他也懒得去听了──你若想从这些车夫嘴里问出话来,还不如去问死人也许反倒容易。
死人有时也会告诉你一些秘密的,只不过他说话的方式不同而已。
×××
杜军军目中也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淡淡道:“所以他先到。”
南宫洪笑了,只不过笑得也有点不是味道。
杜军军道:“你问,我说了,你可知道为什么?”
南宫洪道:“我也正在奇怪。”
杜军军道:“那只因我也有话要问你。”
南宫洪苦笑道:“真的见过。”
宫本慧子歪起头,用眼角瞟着他,道:“你好像是前天晚上来的。”
南宫洪道:“嗯。”
宫本慧子道:“前天晚上你住在哪里?”
宫本慧子咬着嘴唇,笑道:“呆子,我刚才不是已告诉了你吗?”
南宫洪笑道:“她的人呢?”
宫本慧子向左面的第三扇门呶了呶嘴,道:“在里面。”
这扇门旁边,正是小翠的香闺。
宫本慧子道:“聊天。”
南宫洪怔了怔,道:“三姨?她也要来?”
宫本慧子道:“你以为这地方只有男人才能来?”
南宫洪苦笑道:“我什么也没有以为,也不知道你已经来了,所以满街在找你。”
宫本慧子瞪着他,又瞪了半天,道:“你一直都在找我?”
南宫洪道:“不找你找谁?”
在这种时候你若还想拦住她,劝劝她,你一定是个笨蛋。
南宫洪不是笨蛋。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叹了口气,坐下来。
宫本慧子本来已快冲出了门,突又转回来,瞪着南宫洪道:“喂,你是来干什么的?”
南宫洪眨了眨眼,道:“来找你。”
这里竟像是镇上最安静的地方。
南宫洪打了个呵欠,目中已有些疲倦之意,迟疑了半晌,终于又推门走了进去。
暗沉沉的屋子,居然有个人,居然不是东条黯然,而是宫本慧子。
南宫洪到处找不着的人,原来早已在这里等着他。
女孩子的行动,岂非是令人难以捉摸的?
杜军军微微皱了皱眉,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他本来留在后面陪着我的。”
南宫洪道:“陪着你?干什么?”
杜军军道:“问话。”
南宫洪道:“问你的话?”
杜军军道:“他问,我听。”
他靴筒里好像还有条硬榔梆的东西,也不是金条,也不是短刀。
街上最窄的一扇门,这里的销金窟。
门虽最窄,屋子占的地方却最大。
窄门上既没有招牌,也没有标志,只悬着一盏粉红色的灯。灯亮的时候,就表示这地方已开始营业,开始准备收你囊里的钱了。
灯熄着的时候,这门里几乎从未看到有人出来,当然也没有人进去。
他右手像是特别灵巧,别人要用两只手做的事,他用一只手就已做得很好。
再过去就是杜军军住的那条小巷,巷子里住的人家虽不少,但进出的人却不多,只有那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正佝偻着身子,蹒跚地走出来,将手里一张已抹上浆糊的红纸,小心翼翼地贴在巷子的墙角,又佝偻着身子走了回去。
红纸上写着:“吉屋招租,雅房一间,床铺新,供早膳。月租780圆整,先付,限单身无孩。”
这老太婆早上刚收了500圆的房租,好像已尝出了甜头,所以就想把自己住的一间屋子,也租给别人了,而且每个月的租金还涨了两百多块。
杂货铺的老板又在打瞌睡。
飞天蜘蛛的尸体已僵硬、冷透,一双手却还是紧紧地握着,就像是紧紧握着某种看不见的珠宝一样,死也不肯松手。
南宫洪站在棺材旁,对着他凝视了很久,喃喃道:“细若游丝,快如闪电......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
正午后,阴暗的苍穹里,居然又有阳光露出。
但街道上的泥泞却仍未干,尤其是因为刚才又有一连串载重的板车经过。
现在这一列板车已入了三菱重工。
南宫洪道:“你问,我也说。”
杜军军道:“现在还未到问的时候。”
南宫洪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再问?”
杜军军道:“我想问的时候。”
南宫洪微笑道:“好,随便你什么时候想问,随便你问什么,我都会说的。”
南宫洪道:“跟小翠聊天?”
宫本慧子道:“她们本来是朋友,三姨每次到镇上来,都要找她聊聊的。”
她忽又瞪起了眼,瞪着南宫洪道:“你怎么知道她叫小翠?你也认得她?”
南宫洪呐呐道:“好像见过一次。”
宫本慧子眼睛瞪得更大,道:“是好像见过?还是真的见过?”
宫本慧子忽然“噗哧”一笑,道:“呆子,你以为这里只有一个门可以进来?”
原来她是从后门进来的,女孩子到这种地方来,当然要避旁人耳目。
南宫洪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也会走后门。”
宫本慧子道:“不是我要走,是三姨。”
南宫洪又怔了怔,道:“她也来了?”
宫本慧子笑道:“来找我?现在才来?你以为我一定会等你?”
南宫洪笑道:“你现在不是在等我?”
宫本慧子道:“当然不是。”
南宫洪道:“不是等我,是在等谁?”
宫本慧子道:“等三姨。”
南宫洪笑了,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宫本慧子瞪了他一眼,忽然站起来,扭头就走。
她本来一直坐在那里发怔,看见南宫洪进来本已忍不住露出喜色,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忽然站起来,扭头就走。
南宫洪知道这位大小姐想必已等得生气了。
你看到大小姐生气的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等她气消了再说。
南宫洪道:“你只听,不说?”
杜军军冷冷道:“听已很费力。”
南宫洪道:“后来呢?”
杜军军道:“我走得很慢。”
南宫洪道:“他既然问不出你的话,所以就赶上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