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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津何处 第38节(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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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打了水来,另取了些花花绿绿的粉末过来,素馨接过这些,便让他们出去了。转而对岑季白道:“委屈陛下与侯爷,先换换容貌吧。”

岑季白按照素馨所说,在自己脸上抹了层淡黄色的泥浆。林津腹中疼痛,抬不起手来,便看着一脸腊黄色的岑季白上手给他抹泥。脸上伤痕都全覆盖住,岑季白这才作罢。

缓了一阵,林津痛得不是那么厉害了,总算有了力气说话,却是别过脸去,不忍看他,道:“……丑。”

扮妆这回事,要扮得好看是不容易的,但若是要扮丑,也就很迅速了。三人赶着时间,自然不可能扮个好看的模样。等到林津有力气说话的时候,岑季白已经成了个容色沧桑的中年男子了。

林津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脸色是腊黄腊黄,上头还有不少麻斑。

“能。”素馨已经镇定下来,“侯爷不能再耽搁了,他受不住。”

岑季白便令阿金、阿银去萧州调兵,小刀带了林氏家令往射声、长水两部,再转往西北传信,又令江平往北境求援。

“你也走,快走……不要管我。”林津痛得面上冷汗频出,仍是咬牙道。

“无妨,”岑季白抱住他,宽慰道:“他们只当我往萧州去了,眼下这里反而安全。”

“不成,我……”林津有些犹豫,无论往哪里去,上官腾或许早在路上作了防备。但留在陵阳城,万一被人发现,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但他自知,恐怕是劝不走岑季白了。

好在小宫门的守卫尚未得到上官腾传令,留下人看守,岑季白一行便到了马场,换了马往仙子山而去。马场的守卫亦是糊涂,莫名看着年轻的夏王深夜里到仙子山骑了马远去。过不多时,又有一众禁军追来,喊着陛下遇刺,遭人掳走了。马场内巡逻的禁军便一起追了过来。

江平急得没法子,便也喊起来,说刺客在后头,让听到他传令的禁军保护夏王。一时间吵吵嚷嚷,乱乱哄哄,马场内的禁军不知道该听他的还是听后头追兵的。后头追的人是上官腾,众人见是执金吾将军,自然听他的,又往前头江平这里追来。

岑季白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借着月光,只是听到后头远远近近的急促呼吸。眼看他们绕过了仙子山,林津身子晃了晃,却往一侧歪倒去。岑季白慌忙勒住马缰,下马扶住林津。

“走,你快走……”林津有些说不上话,不停地喘息。

“你到底怎么回事?”岑季白心里着急,林津近些日子过于反常,先前只说是服药的缘故,到底什么药是会让人如此不适?

因此,他与周慕邦议定,借着太尉寿宴,各地周氏后人回陵阳贺寿之际,岑季白的人混在周氏车马中,一起进入陵阳。寿宴当日,上官腾定然携内眷往周府祝寿,他的兵马这时候便只能等在周府之外。

于寿宴当日,岑季白除了上官腾,而周家一门齐聚陵阳,岑季白当然也不会放过,自是要一网打尽的。

这本是一条好计策,陵阳百姓也不必承受战乱之苦。但现在,周家发现了秦牧,他跟秦牧往来密切,周家势必料定他已知身世。如此,安插进周家的死士,自然是尽数折损了。

周慕邦自然去找上官腾,泄露他的一应安排。既然是生死关头,这两人狗急跳墙,该是要谋反的。此刻,外头宫门处守满了上官腾的人,不可能放他们出宫。只有仙子山马场过于庞大,那里的禁军戍防最弱。

岑季白如今唯一的选择,便是往仙子山去。

他走出房间,失魂落魄的,神思也有些恍惚。素馨在院中石几旁闷坐,看他这模样,有些惊骇地站了起来,道:“陛下……”

岑季白回过神来,思及李牧,本就沉痛的心口又添些闷气。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李牧都助益他良多。可这人两世里,都是凄惶下场……

岑季白勉强宽慰道:“你不要担心,你父亲同女儿在林府应是无事,上官腾毕竟还要借林府牵制援军。子谦……当也该无事。”

素馨眼中满是红丝,道: “子谦白日里不安,我该问问清楚。”

只要子谦昨夜无恙,上官腾便一定会留下他。“等援军到了,不管上官腾提什么条件,寡人都会保全他。”只要留得住,李牧这个人,岑季白是一定会保下的。他虽身为国君,其实得到的东西并不多,能尽心待他的人,更是极少了。

岑季白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林津离开林府,只为避开家人,方便他服药,进了东宫当值,也是如此。从头到尾,不过是在利用他。他以为他们算得上知交,但这样大的事,林津却瞒他死紧,还串通了沈朗骗他。

他实在是愤恨极了,又可笑极了。这么些天来,他眼睁睁看着林津喝药,喝药的时辰,他比小刀记得还准,可……连药资都是他出……岑季白气得要死,林津这一次未免欺他过甚。

他的脾气算不得好,这一世格外坏了些,手段贯是阴狠。但他气了一回,看着林津咬牙忍着不适,终于也没发出脾气来。

“你将药停了,”岑季白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你喜欢谁,我让他嫁给你。国君赐婚,总是要嫁的……”复又发狠道:“他家里重子嗣,让他自己生,让他自己生!”

林津看着他眼睛发红,知道是将岑季白惹急了。到这关头,他已经不在乎岑季白待他是个什么意思了。“当然干我的事!我……容不得他跟旁人有孩子……妒忌……”

“不说,”林津苦笑道:“你的事不都瞒着我……”正因为是这样关头,更不能说了。岑季白若知道他为什么搞成这样,就算不喜欢他,也是不肯扔下他不管的。

“我去问素馨。”岑季白说着就要踹门。林津忙叫住了他:“等等!”

林津扯了被子拢在身上,默了一会儿,终是下定了决心。岑季白肯定不会不管李牧死活,可素馨被他追问,该是要道出实情了……

思及次,林津开口道:“早在你去桂花巷的时候,我便见过沈叔了。也不是什么风寒,是……”林津深吸口气,道:“我请沈叔配了药……逆阳方。”

“什么?”岑季白觉得自己听错了。

等人走远了,火把都瞧不见的时候,院中众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该带那两匹马回来,恐怕周坊回过神来,要起疑了。”岑季白有些后悔,当时急着到这里,疏忽了。

他扶着林津往屋内走去,一边想着,这里不能久留,可林津这状况……

林津也知是自己拖累了岑季白,若非因他的缘故,这时候,岑季白其实往南也可,往北也可,是不必留在陵阳城郊提心吊胆的。他往床上坐下,平静道:“你走。”

第61章 仓惶

老仆一听可着了急,道:“这可不成,大人您行行好吧,小老儿女婿病着呢,受不得风。”

“进去搜!”周坊不耐与他们歪缠,岑季白一行是从仙子山出来的,夜里看不分明,大队人马该是往北面去了。但也有可能是躲在了这些郊外庄户人家里,因此上官腾王北追去,留下他在北郊查验。

只是搜了一圈,并没什么可疑的人物。周坊抬抬马鞭指向岑季白,问那老仆道:“这人是哪个?”不知为何,他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人。

“是犬子。”老仆道:“是个不成才的,爱在外头混日子赌钱。”说到这里,便是气得长叹。

岑季白作出羞愧的模样,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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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最近真的很忙…………(━┳━ _ ━┳━)

第60章 动乱

“让他们动手,赶在周家找上官腾之前。”林津看了看岑季白,道:“周家还不知那些产业是你的,再晚怕就来不及了。”

岑季白摇了摇头,道:“谁不知仁和记同林家关系匪浅,我们今日出宫见了李牧也不是什么秘密。周坊既然敢明目张胆地抓人,我们的人便不可能还安然留在周府。那时候,上官腾应该已经在调兵了。”岑季白心中一沉,立刻站了起来。

老仆拿了衣裳来,岑季白迅速扯了两人外袍,换上粗布衣裳。那两件华美的袍子便扔去灶下烧没了。

岑季白还没缓过气来,外头便传来“砰砰”的砸门声,带人过来的,竟然是陵阳府君周坊。也不知李牧这处别院,周坊是否查出来了……

“可有见到两名华服公子,其中一个脸上带了三道伤疤?”两名老仆打开房门,便有禁军上前问道。

老仆夫妇俩摇头,老仆道:“这两日小女同女婿回门,女婿不服水土,一直病着,因此小老儿夫妻两个这两日哪里都不曾去,家中也未曾有外客来访,更没见什么华服公子。”

“让他们出来,要查验。”那禁军道。

“陛下,臣带人将追兵引开。”江平请命。

岑季白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

紫电同银霜两匹马实在太打眼,岑季白便让阿金阿银换了它们,他骑着匹普通的黑色马匹,载了林津,跟着素馨往别院去了。

那处别院只留有两个老仆看守,开了门后,素馨便带着岑季白去了卧房,迅速为林津诊起脉来。

过了一会,素馨松了口气,道:“还好,休养两天便是了。”

林津试着推他离开,无奈已是痛得脱力,推他不动了。

岑季白一把抱住他放在紫电鞍上,翻身上了马,便带着他一起往北而去。

仙子山这里已是陵阳城东北郊,远远地听到后头禁军呼喊,岑季白看着林津痛得面色苍白,下唇咬出血来,便知道是不能再跑了。急迫关头,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也只剩下一个危险的主意。

他问素馨道:“这里的别院还能用吗?”

李牧虽然搬去城内,但他在城郊原是有两处居所的,一北一南,北边这座,岑季白记得,是离仙子山不远。若是素馨来得及为他们做些容貌上的遮掩,或许能避过一时。

仙子山在王宫东北向,因为这一片马场太大,实际上已经超出了陵阳城的范围。王宫东北侧的宫门打开,原本是王室子弟的武场,供骑射训练用,最外侧便是陵阳城东北方向的城墙了。夏王广不满于原有的武场过小,便打通了城墙,与郊外的仙子山并在一起,专供他驯养良驹。因此,岑季白若能到仙子山脚下,便已经是出了陵阳。

岑季白刚说完去仙子山几个字,江平便跑了进来,急道:“陛下,上官将军得报,宫中闯入刺客,他带了许多兵马,正往大夏殿来。”

“他才是刺客,混账……”林津骂了一声,又道,“带你的人,跟上。”

大夏殿这里是江平护卫,但他手底下只这么些人,并不能抵挡多久。倒是去往仙子山途中,他们能抢下小宫门,拖延上官腾一点时间。

殿外有岑季白同林津先后入宫的马车,阿金阿银迅速去解下绳索来,一共也只有四匹马。岑季白与林津共骑,阿金同阿银一起,剩下素馨同江平各一骑,江平所带的禁军等人便只能跑着往马场去。后面喧哗声渐起,是已经有追兵过来了。

岑季白还想说些不要林津用药,要用也该是那个人用的话,但他实在说不出口。要为林津与那个人赐婚,岑季白话说得快些,其实并不能做到。如果他知道那个人是谁,肯定会先杀了他。

“那你还回北境吗?你这样,恐怕上不得战场……”待他嫁了人,也就做不成将军了。

林津沉默着摇头。

喜欢一个人,不做将军,大约也没什么关系……岑季白推开门,朝外头走去。他一直担心的,会失去三哥这件事,果真是发生了,可他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在他设想的将来,林津是会成家的,有个和睦的家室,子孙绕膝。连云关一战成名,少年封侯,志得意满;父母兄弟,娇妻爱子……世人想要的东西,他都捧到林津跟前去。

他都捧到林津跟前去……

“你没有听错,是……是那种药。”林津不敢看着岑季白,兀自说道:“我喜欢一个人,一个……男人。”

“喜欢……喜欢你就服药?” 岑季白已经说不上是气还是恼怒,浑身犹如灌了重铅,心中更是疼痛得厉害,有些喘不过气来,“谁?”

“他家里重子嗣,不能育子的话,我不能同他成亲。”林津手扶在小腹处,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男子本不能生育,是用了药后长出子宫来,长一个本来没有的东西,自然是要痛的。

“是他逼你?谁?他怎么敢?我……”岑季白更是恼怒。

“不是逼我,是我情愿。打小就喜欢他,这么些年……同大哥起争执,也是为这事。你走吧……”林津低声道:“你救了我几回,这一次,不能再拖累你。”

“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这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岑季白却是道:“都这关头了,还瞒着我?” 这才是最让岑季白忧心的事情,他们现在是要逃命,而林津根本连逃都逃不了。

“……我没事。”林津摇了摇头。“沈叔不是说了吗,只是……”

岑季白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不肯说,我去问素馨,她不说,就让李牧烂在陵阳大牢里头!”

“不可,”林津急道:“李牧教人抓了,沈叔同素念也都在陵阳,她现在不好受……”

“那你说?”岑季白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林津的状况,他一定要弄个清楚。

周坊看了看院子里栓着的两匹马,觉得不错,便令人上前解了下来。“庄户人家,养得起这样的马?”周坊似乎对两匹马很感兴趣。“莫不是偷了宫里马场的吧?”

岑季白看他目光在两匹黑马上流连一下,心里实在怕他起疑。转而想到周坊是个莽夫,便暂且宽了心。

“大人,这是小老儿家耕地推磨的马,全靠这两只畜牲养活了。”老仆解释道:“小老儿夫妇都紧着这两只畜牲,真是比儿子还好些。”

周坊不爱听这些俗话,摆了摆手,让人将那两匹马牵走了。

“大人,大人……”老仆显出不舍来,却不敢违逆他。只好送了这些人出门。

“去仙子山。”

李牧一事,的确打乱了岑季白原有的安排。

上官腾是执金吾将军,从王宫到陵阳城内守卫,都由他布署。历代以来,禁军皆由夏王本人掌控,执金吾将军虽是势大,但护卫了一届国主,也就该回乡养老了,不会给夏王造成什么威胁。

只是,这世上又能有几个人甘心放下权势。上官氏百年间出过两位执金吾,护卫过三任夏王,而今,他们是岑季白头上悬着的利剑,还是一柄一碰就要见血轻易摘不得的利剑。

岑季白若是从外头调兵回陵阳,只怕兵马还未进入陵阳城,上官家那柄剑已经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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