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仆人[重生] 第33节(第1 / 1页)
维恩说得没错,这个床实在是太小了,两个身高相仿的人睡在上面根本平躺不开。维恩侧过身,正好看见安塞尔也侧过来面对着他,黑暗反而将对方眼里的光衬得更加动人。
维恩倒是没忘记方才找的借口,伸手把他抱在怀里,手脚相贴。安塞尔好像困极了,也没有说话,头埋在维恩胸口,手心却越来越热,甚至有些汗湿。
“您的心跳好快……”维恩手搂在他的后背上,贴到耳边压低声音开口,安塞尔的睫毛颤了几下,像羽毛一样划过维恩胸前的皮肤。 维恩突然开心起来,笑着低头亲了亲安塞尔的头发,然后抱得更紧,自言自语道:“我的心跳也好快……”
安塞尔有些不自在地动了一下,维恩体贴地拢起他贴在脖子上的长发,略带粗糙的指腹擦过他的颈侧。
“什么时候回来?”安塞尔低声问道。
本来维恩有些恍惚地借着烛火凝视着安塞尔温润柔和的脸庞,突然之间,光亮消失,黑暗降临,他反应不过来,呆愣地坐在原地,听着安塞尔钻进被子里的布料摩擦的声音和渐渐放缓的呼吸声。
是故意的吧,这次?被无视的维恩眨眨眼睛,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和床边篮子里昂着头的珍珠大眼瞪小眼。
星光被周围的房子挡住,照不进房间,依稀能听到外面行人走动,鸟鸣犬吠的声音。
“少爷,您睡了吗?”过了好一会,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维恩还是忍不住趴到安塞尔床边,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下面,用气音轻轻地问。
“还没有,怎么了?”安塞尔含糊地回应,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维恩蓬松的头发。因为刚洗过的原因,他的头发没有平日里那么卷,此时顺顺的,耷拉在额前,安塞尔一拍,碎发倒着扎得维恩半眯着眼睛。
“我哪有那么脆弱?”安塞尔笑了, 他说的是实话, 格斗骑马射箭他都做得不错,身体健康, 却天天被维恩像看小孩一样管着。
您最好是……维恩在心里吐槽, 上一世的记忆太根深蒂固,他总是觉得安塞尔静下来的时候病怏怏的。他叹了一口气:“我都不知道说您什么好。庄园的床又舒服又大, 你偏要住到这个地方来……”
晚饭后珀莉随口客气了一下要不要住在这里,一向懂进退的安塞尔竟然笑着答应了。
维恩的埋怨, 安塞尔当作没有听到, 转移话题:“姐姐姐夫对你真好, 你几个月才回来一次,他们还给你留了屋子和床。” 维恩闭上喋喋不休的嘴巴, 眼神里闪过柔情,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屁股坐在铺好的地铺上。
“……我只是觉得你在家更放松自在一点,没有那么多的拘谨与礼仪,我想多和这样的你接触一会。”安塞尔也知道自己做的不是特别合适,坦诚地开口。
“这位患者,请不要在医院里奔跑!”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紧接着希金斯的手就被一把拉住。
胃,胃癌……希金斯转过身,漂亮的眼里全是破碎与迷茫:“谢恩贝尔……”
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愣了一下,浅蓝色的眼睛里全是迷惑,缓缓开口:
“Oui?”
第49章 维恩(四十九)
他好像明白,安塞尔叫他来这里的原因了。
正愣神间, 风突然转向,呼啸着从维恩的背后吹向前方。维恩静静地看着粉刷作业,风吹得他的短袖鼓起,头发飞舞,刺鼻的油漆味迅速远离。
他有一种错觉,这阵狂风似乎把那天染上他灵魂的烟气灰烬都吹干净了。 “你打算买房子?”安塞尔缓缓放下书房的百叶帘,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投下一道道迷离的光亮。
这两天维恩一进书房都抱着中介的名录,对着笔记本写写画画,半点不避他的。
“是,是的。”维恩连忙掏出笔记本递过去:“我正好拿不定主意,少爷,您帮我看看。”
第50章 维恩(五十)
维恩回到庄园, 刚想去书房报道,就被管家喊住,说是少爷让他去一号仓库取些墨水回来。
“现在吗?”维恩有些疑惑。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 维恩没多说什么, 转身出去。
想要去一号仓库, 不得不经过草料仓库, 维恩叹了口气, 脑海里又浮现烧焦的墙壁与窒息的人脸。他不明白安塞尔这么做的目的, 难道这个细心的男人会考虑不到他畏惧那里吗?
“哪句是胡话?我不成家,还是要买房子?”维恩不甘心地攥住门上的防盗栏杆,睫毛湿润,手从缝隙之中伸进去,想要从里面打开锁。
珀莉一把抓起旁边的扫帚,维恩怕她打自己的手,连忙缩回去,嘴里急急嚷着:“你不能用扫帚打我,我会倒霉的!”
“我才不管你成不成家,结不结婚!”珀莉打也不是,不打又气得慌:“我只要你老了之后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就可以。”
维恩鼻子一酸。
“你都要二十岁了,钱全花在我们身上,自己连件好衣服都没有。现在姐夫有工作了,孩子也长大一点了,已经够了。再带着我们这样的拖油瓶,还有哪家的好人愿意跟你?就算愿意,你这不也是害人家吗?”珀莉本来想说好姑娘,突然卡了一下,改成了好人,因为她的弟弟现在看来并不太直。
“你不是不想和我待在一个空间里吧,嗯?”安塞尔垂着眼睛,有些冷淡。
“怎么会,您不要多想……”维恩温柔地凑上去,在马车帷帘遮挡下给了一个缱绻的吻。
等马车慢慢驶离这处街道,维恩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他转身回到客厅坐了好久,终于还是开口对珀莉道:“姐,我准备在城里买个房子。”
“我们家哪有钱买房子?”珀莉手上拿着抹布擦着桌子。 “我攒了点,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维恩弯起眼睛,双手撑在桌上,歪着头:“你就说你想不想嘛!不租房子了,从这个见鬼的野外,搬到城市里去,买个属于自己的家,买新家具,要一个独立的厨房,三个孩子也可以就近上学认字,怎么样?”
“维维。”珀莉的神色变得很凝重:“你不要把钱都花在我们身上,你留着自己成家用啊。”
这段自白接在刚刚的话题后面听起来真的很不妙,安塞尔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维恩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悲伤颤抖。
“我从来没有寄希望于一个人是完美的,我也不是因为渴求你的完美才爱你。”安塞尔叹了一口气,他的声音轻柔又有力量。“所以告诉我你的阴暗面,我现在就想知道。”
维恩张了几次嘴,似乎有万千话语想要倾诉,最后却变成一句含糊不清的梦呓:“……好困哦,睡吧……”
安塞尔心里一空。
维恩装作睡着似的,呼吸变得平稳舒缓,但内心惊涛骇浪一般。
医生摇摇头:“是癌症,而且已经中期了,目前我们没有什么彻底治愈的办法。”
希金斯脑袋一蒙,他本来只是觉得维恩的话太巧了,来医院图个安心,可没想到完全和维恩说的一样。
维恩还说什么来着?
伯爵夫人腿一软靠在椅子上,哭了起来,希金斯突然张口:“手术切掉呢?”
维恩还说了什么来着?
“您都来了,我自然是跟您回去。”
安塞尔沉默了一会,斟酌着开口:“其实,我也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还是因为金的事对吗?”
这种时刻听见那个名字,维恩的眼睛一下暗了。见他没否认,安塞尔宽慰道:“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都知道和你没关系,不会有人说你的闲话,他家属那里我也处理过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事实上就是和我有关系。维恩苦笑了一下,指尖开始慢慢变凉。
“我不是因为这个。”安塞尔还想继续说,却被维恩打断。维恩咽了一口口水,将额头贴在安塞尔的肩膀上,不敢看他:“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您发现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有很多缺点,很多阴暗面,甚至我是一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坏种。您还会……还会这样爱我吗?”
维恩神色苦恼,任由他摸着,绞尽脑汁憋出来一句:“您,您还冷吗?”
一片安静之中,维恩好像听见安塞尔一声轻笑,又好像没有。他屏住呼吸焦急地等待着。
安塞尔向里挪了挪位置,声音还带着要睡不睡的困倦:“冷。”
维恩赶紧爬起来,掸了掸膝盖上的灰,轻轻握住安塞尔冰凉的指尖:“那,那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安塞尔微微用力拉了他一下,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闭上嘴巴,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个角,钻了进去。
维恩的心软软的,有一点动摇,结结巴巴地回道:“毕竟,在这个家里我是主人,你是客人嘛。”他说着有些得意,好像为两者角色终于互换感到高兴。
安塞尔也露出温柔的笑容:“哪有主人睡地板上的……”他犹豫了一会,用手轻轻拍了拍床,试探着开口:“要不要……上来一起睡?”
维恩脸慢慢变红,从头到脚麻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为在家里还是怎么,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
“不,不要了吧……床有点小……”维恩嗫嚅道,眼神却亮晶晶地看着安塞尔的嘴唇,带着渴望与热切。
“好吧。”安塞尔似乎真的被说服了,点点头,侧身吹灭床头的蜡烛,“那晚安。”
入夜了, 几个小孩还缠着安塞尔讲故事,珀莉催了几次,都没有用。
还是洗完碗的维恩举着烛台过来, 每人屁股上轻轻来了一下, 才把他们赶出去。
“小家伙们精力旺盛, 够烦的。每天催他们睡觉和上战场一样, 也不知道姐姐之前是怎么带的……”维恩把烛台放在桌上, 嘴上抱怨着, 可眉眼都带着幸福的笑意。
“我给你添麻烦了。”安塞尔有些抱歉, 他没想到这里洗个澡也要一趟又一趟地烧水。
“麻烦算不上,但是这里比较冷,我真担心您会冻着。”维恩忧心忡忡地翻出皮袋, 往里面注着热水。然后仔细检查了一下不漏水之后, 从床尾塞进被子里,放到安塞尔的脚边。
他惴惴不安地走着, 风从那个方向吹过来,他一瞬间屏住了呼吸,生怕嗅到当时几天不散的焦炭味。可是没有, 清凉的风吹起他的发丝, 顺带送来了粉尘,油漆的气味, 夹杂着工人们的对话声与劳作声。延擅婷
维恩意识到了什么, 快步跑了过去。
和那天一样,他穿过一片树林, 然后猛地抬头。
原先仓库的位置空无一物, 烧毁的地皮已经重新种上了绿草,不远处一间全新的仓库已经建立, 工人们围着它正在刷着漆。
白色的油漆覆盖性极强,涂到褐色的砖石上, 轻轻一下拉, 就是一道长长的纯白, 几下便将一面墙壁粉刷完成。
维恩没听出来,冷静地开口:“姐,那我问你,三年前你一个人去隔壁城市打工,一年之后才回来,你说是钱丢了不敢回来,其实当时你是想跑的吧。”
珀莉瞠目结舌,脸色苍白。
“为什么,你为什么又回这个穷地方来了?”维恩冷酷地追问。
“这是我的家啊!”珀莉想也不想就答道。
“这也是我的家。”维恩点点头,眼神坚定。
“我成什么家……”维恩笑了笑,端起水杯想要喝一口。
珀莉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过来,从他手上把水杯抢下来,用力放在桌上。维恩愣了一下,就被架住胳肢窝拽了起来。
“哎,我还没喝……”
“别喝了。”珀莉气呼呼地把他拖到门口:“你赶紧滚回庄园去!别回来了,多大的人了,还满嘴胡话。”
她一推他的背,将他推出门去,然后“砰”地将铁栏门关上。
他没有办法,难道他要告诉安塞尔他在贫困的时候,将身体出卖给了金钱,在寂寞的时候,将灵魂出卖给了欲望?
苦难的遭遇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做错事的理由,如果把安塞尔放在同样的境地,他也绝不会变得和维恩一样。有的人因为贫穷变得卑鄙无耻,有的人却立足窘迫愈发超凡脱俗。
这就是事实。
送安塞尔上了马车,维恩松开手就要下去,安塞尔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胳膊:“什么意思?”
“您先回去嘛。”维恩笑嘻嘻地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温热隔着薄薄的手套传到安塞尔身上:“我等三个小家伙起床了,就回去。”
医生有些手足无措地回答:“这,这我不知道,会死人的吧?”最靠近的仆人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泣。
维恩还说了什么来着?
他拉着自己的手,从昏暗的船舱走到明媚的阳光时说了什么?
胃,胃癌……
希金斯倒退一步,避开想要扶着他的仆人,打开办公室的门冲了出去,和办公室里的整洁安静不同,候诊的走道里有老有少,全是叹息与眼泪,偶尔爆发一阵哭喊。希金斯跑过,好像跑过了人短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