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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制约 第10节(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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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知竭力地让其他部分的时间走上普通人眼中的正轨。

除了每周的这两小时。

他用来修补和平复。

那一天天气很热,来时的路上有小朋友围着教堂门口的喷泉,在吃冰激凌。

燕知小时候也喜欢吃冰激凌。

燕知不信教。

但病过那一场之后,他时常会来这里打发每周空出的两小时。

周日下午礼拜已经结束了。

燕知趺坐在窄小的忏悔室里。

透过菱形镂空的窗格,他能看见五彩玻璃照下来的影子。

“别碰。”燕知下意识地向回抽手,又立刻转头去看身后。

望松涛目光中饱含讶异。

燕知不由自主地想要闭上眼睛。

太阳底下走了一阵,他都快忘了被人当疯子是什么滋味了。

第7章

燕知只回答望松涛,“走。”

燕知埋着头,想不著痕迹地从那身影旁边让过去。

望松涛还在,他不能对着空气签名。

他没看望松涛,边低着头走在前面,边不动声色地把手腕上的皮筋尽可能大幅度地拉起。

就像每天醒来后要通过默数度过低血压,燕知一度为了戒掉对一个人声音、样貌和气息的渴求,在最热的夏天也只穿长袖出门。

“不舒服了?”牧长觉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小心把他从车里抱出来,“怎么了?”

燕知伸手把他的脖子抱住了,一手黏糊糊的甜汁全揉在了他校服上。

牧长觉全然不在意被他弄脏的校服,抱着他一路往家走,“天天,说话,为什么哭?”

“肚子疼。”燕知哭得很没面子,只能瞎编一个理由。

牧长觉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马上回家了,坚持一小会儿。”

牧长觉一路没跟他说话,燕知就假装自然地看车窗外的风景。

但他怎么想怎么委屈。

自己就跟平常的同学一样想吃冰棒,那不是很正常吗?

牧长觉凭什么冷落他?

他都上二年级了,不能哭。

燕知头皮麻了。

牧长觉很难跟他发一次脾气,但是一旦脸上露出来这种笑,基本就总有些大事不妙。

可是燕知又不愿意就这样示弱。

谁愿意老让别人觉得自己什么都得听哥哥的啊?

他不要面子啊?

牧长觉在他身后,抄着兜跟着。

虽然那时候牧长觉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但个头还是比体弱多病的燕知高大多了。

燕知拿着凉飕飕冒白气的冰棒,瞟了一眼杵在一边的牧长觉。

牧长觉神情淡淡的,不阻拦也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燕知伸出一点小舌头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冰棒。

别说在班里,六岁半的燕知在整个二年级也是说一不二的“狠角色”,那肯定不能落下“哥管严”的名声。

放学的时候他恶狠狠地抱住牧长觉的大腿,“牧长觉,给我买冰棒!”

这种熊孩子行径,牧长觉在他身上见得不太多,还觉得挺有意思。

他揉了揉小崽子的脑袋瓜,“什么冰棒?燕天天,我听错了?”

崽可杀,不可辱。

望松涛帮他拿了笔记本和包,“一块儿到我车上拿酱菜吗?我帮你拿到家里。”

也就很短的一个瞬间,燕知听见了另一个声音,“不跟他去。”

他很快低下眼睛,“好啊,竹姐给拿了多少啊?我一个人也吃不多。”

那声音好像有点生气,又好像在笑,“不许去,不许吃,燕天天,怎么什么人都能去你家,就我不能去?”

燕知整理了一下手上的皮筋,漫不经心地弹了一下手腕内侧的皮肤。

但是牧长觉老不让。

燕知都上小学了,买小零食还得看他眼色。

这一点很快就被班里的同学发现了,勾肩搭背地笑话他:“天哥在学校里耀武扬威的,在家被他哥管得可严了。我妈管我爸都没这么大阵仗,好歹给我爸留一百块零花呢!”

“天哥学习这么好,原来是你大哥教的呀!”

“哦哦哦!天哥天哥不怕天,天哥天哥不怕地,就怕他哥发脾气!哦哦哦!”

火车从不远处经过,颤动从老迈龟裂的大理石地板下传来,伴随着悠长的鸣笛声。

神父早就离开了。

燕知出神地望着忏悔室向上凹陷的尖顶。

那里雕刻着一尊小小的天使像。

过了来到斯市的第一年,好像他有二分之一的世界已经永久性地停留在了离开故土的那一刻,剩下的二分之一又随着支璐的离开凝固。

还在斯市的时候,学校给买的保险能覆盖很大一部分医疗费用。

但是剩下的一部分药钱,还是需要燕知打两份工才能勉勉强强供上。

一周一百六十八个小时,燕知只有周日下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他租的房子靠近铁轨,车站旁边是一间社区教堂。

教堂四周种着红白两色的玫瑰,在帕市充足的日照里漫成整面的花墙。

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手腕上突兀的淤紫。

燕知知道这一下松开,他就又有几天不能把衬衫袖子挽起来。

好在四月天还凉。

好在他习惯了。

就在他松手的一瞬间,一只手握上来,把他的手腕护住了,“啧,干嘛呢。”

燕知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扑到他颈间,“哥哥抱。”

“哥哥抱。”牧长觉边哄边看他手里攥着的冰棒袋,发现他应该没吃多少,依然轻轻揉着他的后颈,“哥哥在。”

牧长觉下车的时候,后座上的小孩一直没动静。

他拉开后座门,“怎么不出来?”

里面扬起来一张湿漉漉的小脸。

牧长觉立刻弯下腰,皱着眉问他:“怎么哭了?”

燕知摇头,“没有。”

牧长觉腿长,跟他说完那句就率先朝车走了。

明显是要遂他的愿,不管他了。

某小短腿举着一根不尴不尬的绿冰棒,在后面吭哧吭哧跟着。

到了车里,牧长觉没像往常一样陪他坐后排,兀自坐进了副驾驶。

到底还是个很小的孩子,燕知悄悄把冰棒塞回了包装袋里,大气不敢喘地在后座坐着。

他从小被牧长觉养得嘴巴极刁,什么东西是不是真正好吃,只要尝个味就知道了。

青苹果味的冰棒凉凉的,甜丝丝的,乍一尝很爽口。

但仔细一咂摸就只是一股工业糖精味,跟牧长觉平常给他投喂的水果和点心根本没法比。

明知道不好吃,燕知还是有点较劲,边舔嘴唇边口是心非,“这个还挺好吃呢,你要不要尝尝?”

“嗯,你自己吃。”牧长觉嘴角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一整根都吃完,你今天晚饭就吃这个。”

燕知跟他拧,“我们学校门口新卖的一种绿舌头冰棒,全班都吃过,就我没吃过。”

“嚯,全班就你最独特,不好吗?”牧长觉弯下一点腰,“我背回家,给你做牛奶布丁,蒸小豆包,好不好?”

燕知觉得不好,太没面子了。

他又不是自己没钱。

当着牧长觉的面,他去小超市花了三块五,买了一根最流行的新款冰棒,威风凛凛地拆开。

他皮肤白且薄,立刻泛出一道红线。

“那咱们走?”

“燕老师,不给我也签一个名吗?”

两个声音一起响起来。

只是隔了一次橡皮筋带来的短暂疼痛,牧长觉的声音似乎低沉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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