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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贞节妇 第52节(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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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莹然,孔辙瞧着面前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却如何拒绝得了,只得装着满脸的欢喜,就把那羹给吃了。

萧淑云又忙叫人端了醒酒汤,喝了这醒酒汤后,孔辙就撑了。这般难受得躺下去,睡到半夜里头,就闹起了肚子来。

第086章

夜半三更, 凤凰县县衙的后宅子里灯火通明。

林娇扶着萧淑云在外头的长廊坐下, 抬头瞥了眼黑黢黢的天, 又往屋子里瞪了一眼,低声骂道:“天杀的老妖婆。”

林娇起先也是个性子柔和的小姑娘家,后头也是一串子的变故,才成了如今这泼辣的性子。泼辣的性子自有泼辣的好处,如今叫她去改,却好似叫尝过了荤腥的猫儿去改吃素,却是如何能够的。

故而林娇只是嘴上应得利索,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并不曾真心想过要去收敛性子。

夜里,孔辙忙碌了一整日,又出门应酬一番,才踏着沉沉夜色,往后宅子里去。

夏氏拦在半路上,见得孔辙回了家来,立时就转身从丫头捧着的漆盒里头,捧出来了一盏的豆羹来,殷切走了上前去,笑道:“辙哥儿家来了。”耸了耸鼻子,笑道:“瞧这满身的酒气,喝了那么多的酒,肚里不舒服吧,快来把这羹喝了。”

夜色深沉,穹顶星光银水般点点撒撒,孔辙看着面前这已显老态的妇人,脸上的笑容,却是和记忆里的一般模样,慈爱,温暖。

林娇一回头,就含泪笑了起来:“姐姐莫要担心,娇儿心里是有分寸的,不会胡来的。”

这话萧淑云听得明白,不过是告诉她,前院儿那事儿,她心里是有数的,并不曾耍小性胡来。

萧淑云理了理鬓间碎发,叹道:“你总是理她做甚,说破了天,她也是你姐夫的亲娘。好歹瞧着你姐夫的脸面,不好叫他为难伤心。再者,左右闹不到我跟前,不过是过了把嘴瘾罢了,我也少不得一块儿肉,搁在你姐夫眼里,又是我吃了亏。他是个明理的,不会叫我真个儿吃了亏去的。”

林娇却摇摇头:“姐姐这话听着有理,但是细想来,却也是有隐患在的。任凭她肆意大闹,日子久了,下人又要如何看待姐姐,姐姐的威信将要何在?一旦她在这府里有了地位,一些心怀鬼胎的,不就跟着就凑了上去了,到时候,才是要了不得了。”说着凑了上前去,低声道:“我就不信,姐姐就没看出来,那个叫什么银凤的,心里不是存着鬼的。瞧她那双眼睛,每回瞧着姐夫,就恨不得滴出半升的水来。好在姐夫压根儿没注意过她,只是这做人啊,还是要居安思危,万一她投到了那老妖,呃,咳咳,三太太那里,到时候闹出些花样子来,岂不是恶心。”

萧淑云听了这番话,先是陡然一惊,不知不觉的,这小丫头竟是长大了,心里竟是存着这么多的事情来。可再一细想去,心里就难受了起来。若非是经历过风雨,好好的小姑娘,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心思来。

孔辙抬头看着阴沉的天,几片铅云沉沉的压着,叫他心里头好似也压得几层厚厚的棉絮,闷得透不过气来。

而这厢,春喜慌慌张张跑了回去,林娇还在廊下悠闲地打着络子,见得春喜面有慌色,先是眉梢轻皱,随即站起身迎了上去。

“怎样?”

春喜缓了气息,才小声道:“倒是成了。”

林娇瞬间就笑了起来:“既是成了,你这丫头,还怎的脸色这般难看,吓了我一跳。”

叹了口气,孔辙伸手拂落了夏氏的手,掉转身去,扶着丫头往屋子里去。

亲娘心里的芥蒂想法他明白,可该说的,该劝的,他也都说了,劝了,她转不过弯儿来,非要钻了牛角尖去,可他也要过日子,也不能就跟了她的意思,随了她的想法,就闹到了心冷家散的时候。

萧姐姐那人——

孔辙借着丫头的力慢慢躺在了床上。

萧姐姐那个人,他是明白的。经过了那些事情后,她的性子早就不复当初了,能忍着这么些日子只当做看不见,听不见的,就已经是心里有他了,要她再去忍气吞声,却是再也不能够了。

只是——

萧淑云难过地想着,这辈子,她都不要为了谁,再去忍气吞声受任何委屈了。于是萧淑云转过身,拉起了林娇的手:“走吧,去你的屋子里。”

沉如黑墨的夜色里,孔辙怔怔看着萧淑云越走越远,最终消失不见了身影。他怔怔地看着,忽而悚然一惊,心底忽然泛出了悔意来。他刚才应该叫住她的,就这么任凭她离去了,她心里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埋怨她,怪罪她,她心里会难过的。

这般想着,孔辙就情不自禁要追了上去。

夏氏却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袖,哭道:“……可是苦死我了啊,我怎就这么命苦啊……”

夏氏直气得浑身哆嗦,被萧淑云噎得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

萧淑云一抬头,便看见门槛上头,孔辙扶着丫头,正立在那里。夜色暗沉,又是背光,她也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上,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是瞧着那模样,想来也不是高兴的。

林娇这时候才心觉不好起来,有些担心地看着萧淑云,又去看门廊下立着的孔辙,只怕得这两口子当着这恶婆娘的面儿,就闹起气来。

孔辙心里难受得很,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妻子的忍让和委屈,也明白,母亲夏氏的无理和可恶,可是真当看见了妻子在母亲跟前神色冰冷的说话,他的心里,难以抑制的,还是生出了些许的埋怨。

就稍微忍一忍,且看着他的面子,又能如何呢?

林娇哪里还能忍得住,立时就反唇相讥:“你这个不慈恶毒的老妇!”

夏氏听得这话,自然是冷水滴进了热油里,即时就炸开了锅,抖着指头去点萧淑云:“你听你听,这就是你养出来的贱蹄子,这般的不知礼数,没上没下,你就不羞惭吗?”

萧淑云只还冷着脸,淡淡道:“瞧太太说的这话,甚个叫作贱蹄子,太太说话也太是不尊重了些。再者她还是个孩子,太太都多大岁数了,何苦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倒是显得自家跋扈厉害了。”

夏氏嘴巴一撇,冷笑道:“如今我是瞧出来了,怕是之前这小蹄子去寻我的是非,都是你这贱妇在后头指挥怂恿的吧!可怜我儿却是个瞎眼的,竟是瞧不出你的本来面目,却是每每都要来委屈了我。”

萧淑云一伸手又拦住了火冒三丈的林娇,紧紧闭住了口唇并不和夏氏争吵,然而脸上却是冰冷讥笑,唇角上扬轻勾,眼睛一转,就转过身去拉着林娇要走。

林娇立时笑了起来:“没错没错,姐姐说得极是。”又去抬手摸那肚皮:“也不知道是个男娃娃, 还是个女娃娃呢!”

萧淑云怜爱地抬手抚在肚皮上,抿唇笑道:“男娃女娃都好,只盼着他好好儿从肚子里出来就成了。”

林娇笑道:“姐姐身子康健,又是精心养着的,必定会平平安安生下小宝宝的。”

姐妹俩高高兴兴的,就把方才的不快都给忘了,凑在一处,低声私语着肚子里的孩子。

偏这时候,夏氏走了出来,见得萧淑云竟是在笑,哪里忍得住,立时就上前去,指了萧淑云就骂:“没心肝的混账婆娘,夫君在床上受苦,你为人妻室,竟还笑得出来!果然是商门的出身,冷心薄情,没心没肺,枉我儿待你那般痴情真心,真真是个没良心的!”

夏氏哭道:“我哪里每日寻事了,是那小蹄子没上没下没规矩,她便是孕中辛苦,也不该放了那丫头胡作非为。”

孔辙说道:“那丫头才几岁,母亲又多大年纪了,她是小孩子不懂事,母亲又何苦跟个孩子计较。再者,是母亲先在背后说道云娘的不是,那丫头护姐心切,才会上来和母亲吵闹。不然,又哪里会故意来寻母亲的不是。”

夏氏不依,反驳道:“你这话说得真是偏心,我便是说了那女人几句又如何,我好歹也是她婆婆,怎么说怎么讲由着我的意思来,她也只有忍着的份儿。”

孔辙听得这话一阵气噎,松开了手,转过身就要走。

夏氏见得儿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晓得又是说了儿子不爱听的话,她如今怕得儿子真把她送回去,心思,且先过了这一遭,秋后再算账,也是不碍事的。便扯住了孔辙:“得了得了,晓得那是你的宝贝疙瘩,不说就是了。”

萧淑云一听就拧起眉,伸出手指点了点林娇的额, 叹道:“你这丫头,这是哪里学的混账话。”

林娇不高兴:“我就是不想忍, 你听她刚才说的那些话, 哪一句不是在埋怨姐姐, 说得好像姐夫吃撑了都是姐姐的错,真是气人。”

萧淑云心里自然也不高兴, 她哪里知道那孔辙竟是个憨子,外头叫那夏氏灌了一肚子的豆羹,回来竟又喝了那么一大碗,还有那醒酒汤……

只是萧淑云却也知道, 那憨子,不过是怕拂了她的好意,她脸上过不去,心里不高兴, 这才做下了这种蠢事。

“得了, 且都看着你姐夫的脸面。”萧淑云拧一拧眉:“再者,我也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说着低眉一笑:“我还怀着身子呢, 才不要动怒生气。”

孔辙心里一酸,就忙伸了手去,接了羹盏拎起勺子就舀了两口喂进了嘴里,笑道:“一尝就是娘的手艺,好吃。”

自从夏氏来了这凤凰县后,孔辙虽是心里也纠结十分,但是背着人去,还是常常唤那夏氏娘的,心知这是不对的,但是,又只觉看着夏氏就觉心酸。

隔着几道墙的后宅院里,萧淑云正吩咐了碧儿将熬好的豆羹往温水里放,笑道:“等着老爷回来了,就能吃口热的。”又去吩咐春芽,把解酒汤端了来,摇头叹道:“这席面也实在是太多,每日里这般喝着,身子骨可是要坏掉的。”说着,就盘算着,要如何想想法子,给孔辙养身子。

等着孔辙进了屋子里,扑鼻便是熟悉的豆羹味儿,心里一顿,立时觉得为难起来。他猜到了,这是云娘为他专门准备的,只是他刚才吃了许多,这肚子里头,却是饱得很。

萧淑云却哪里知道孔辙的心思,见得他回来,便喜气盈盈□□芽端了那豆羹过来给孔辙吃。

伸手拉住了林娇,让她挨着自己坐下,萧淑云伸手给林娇打理打理发髻发誓,然后怜惜道:“这种事情,哪里轮得上你这么个小丫头操心劳力的。有我在一日,你只管开开心心就是。我再是不济,也总能护着咱们周全自在的。”

林娇笑道:“姐姐自然是厉害的,只是姐姐的性子自来都是闲散少事的,不然,也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萧淑云点了点林娇的鼻尖:“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倒是看得清楚。”说着叹了叹气,笑道:“并非我闲散不管事,只是有些事情,我懒得去管。那位三太太,到底身份不一般,轻了重了的,都是要惹了你姐夫难受的。既是他娘,就由着他去理会。他护得了我一日的清闲自在,我就跟着他在这凤凰县里过上一日,哪一日他终于还是向着那三太太了,日子不好过,咱们就收拾了包袱走人就是。再者那个叫银凤的——”

萧淑云睨了林娇一眼,想了想,摇摇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总是有些事情,是你无能为力的。那银凤不过是个小角色,本就不必看在眼里,浪费精力。你且看我如今身子重了,若是你姐夫真个起了心思,便不是银凤,也会是别的,我都是拦不住的。要我去哭哭啼啼拦着,我也是做不得的。这人心隔肚皮,本就不是人力能控制的。既是如此,不如放宽了心思。你姐夫待我真心一日,我便真心待他一日,哪一日他变了心,换了一副面孔,还是那句话,日子不好过了,咱们收拾了包袱,就回家去。”

说着,萧淑云轻轻捏了林娇的脸蛋,笑道:“总归这些事情我心里都有数,你就好好儿的,别再和前头那位闹腾。左不过就是些嘴皮子上的便宜,何苦来着。”又点了点林娇的额角,面上稍显严肃:“你这性子可是不好,太是好强张狂了些,女儿家,还是性子温软些,以后嫁了人,才不会吃苦头。”

春喜勉强笑了笑,低声道:“那事儿倒是成了,只是姑娘的身份,却是叫那老妖婆知道了去。还在老爷跟前咬舌头,可是不好。”

林娇先是一怔,而后笑了笑,道:“不怕,姐夫原就知道我的身份,若是在乎,早就说道起来。姐姐说,她只是提了一句心里惦记着我,姐夫回头就把我接了过来,姐夫的心意可昭日月,不必担心那老妖婆背后戳刀子。”

虽是说了这话安慰了小丫头,林娇心里却是惦记上了这事儿,暗搓搓盘算着,总是要找了机会,叫老妖婆知道了厉害,晓得了姐夫心里头,姐姐的分量才是。

春喜那事儿,萧淑云到底还是知道了一些,于是把林娇叫了来,还没说她两句,就见林娇把身子一背,就装模作样哭了起来。

萧淑云哪里不知道,这小妮子如今奸猾得很,晓得她是在装哭,可是见她真的长睫沾泪,小脸莹然的模样,嘴里那责备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来。半晌,叹道:“这般任性,以后嫁得人去,可要如何是好。偏我又狠不下心肠去管束你,可是要了不得了。”

夏氏坐在外廊下头哭得昏天黑地,孔辙闭着眼叹了口气,睁开眼递了一串钥匙过去,吩咐道:“去把那边的格子打开。”

丫头把格子打开,就听得孔辙继续说道:“里面有个长匣子,拿过来。”

孔辙心里一塞,脚步就沉重了下来。他的心里其实也是有些怨气,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妻子离去,却并不曾出言阻止。

“……你倒是说话啊……”夏氏哭了半晌,抬头一看,那两个贱人竟都走了,再一看孔辙,竟是呆呆立在原处,面上呆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你这个——”夏氏哪里看不出来,她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立时悲从心底来。之前大闹时候,总是有一大半儿是存了故意和那萧氏女争个高下,比个高低的意思,可如今这一腔悲哭,却真真儿是为着自己个儿了。

她这命,也真是太苦了些,丈夫不爱,儿子不孝,她好好儿一个书香门第的贵女,怎就熬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呢?

孔辙有心去安慰夏氏一两句,可他心里,也是像咽了黄连汁一般,苦得他也想嚎啕大哭一顿。胃里又猛地翻腾起来,难受得要命。

夏氏这时候也看见了孔辙,这种情形下,自是要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哭哭啼啼奔了过去,一番倾诉,要儿子给她做主撑腰。

“你看你娶的好媳妇……”夏氏哭着就伏在了孔辙的肩头上。

忽然光影闪动,孔辙的脸,就那样出现在了萧淑云的眼底深处。

他不高兴了,他在难过……

萧淑云的心里被狠狠地一击。

这下可把夏氏气死了,便是萧淑云和她吵上几句嘴,她也不至于气成这样,然则这女人,也不和她多言,却是脸上一副欠抽的表情,似笑非笑,面有讥讽,真真是把她气得半死。

“你给我站住!”夏氏吼道。

萧淑云却不理会她,只扶着林娇,小碎步就下了石阶。只是如今她怀着身子,到底不如以前脚步灵活,就被夏氏拦住了去路。

夏氏恨得咬牙切齿,眼泪都出来了,恨声道:“好歹我也是你男人的亲娘,你就这样子对我?”

萧淑云只冷冷看着夏氏:“太太莫不是忘记了,我可是商门女,无知又无礼,哪里知道这书香门第,婆媳间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的。再者,太太虽说是夫君的亲娘,到底夫君是被过继出去了,不过是隔房的婶子罢了,咱们合则聚,不合则少言少语便罢,您又何苦和我扯不清楚,闹不明白的。”

林娇立时就绷紧了脸皮要发火,被萧淑云一扯衣袖,只得忍气吞声,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恨不得立刻就把面前那婆娘生吞活剥了去。

萧淑云却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夏氏,而后微微一福,掉转身,就拉着林娇要走。

这可是比出言不逊还要叫夏氏愤怒。

什么意思?这是看不起她?连话儿也懒得和她说?

夏氏立时拦住了萧淑云的去路,怒目圆瞪:“你这个目无尊长的贱妇!”

见得孔辙只站着不回头,夏氏满心不快,也只能忍气说道:“我都说了,以后不说了,你还要我怎样?”

孔辙便回了头看着夏氏:“此是最后一遭,若是再有,娘别怪儿子很心肠。”

说得夏氏眼泪立时出了来,一把甩开了孔辙手,怒道:“你别叫我娘,我是你婶娘,才不是你娘。我也没有你这狠心的儿子。”

孔辙心里好似被刀剜了一般,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没气死过去。好半晌,才慢慢说道:“行,既是娘不认我,不认便不认罢了。”说着转身要走。

夏氏哪敢让他这般走了,忙又拽着袖子,哭道:“你怎的如今变得这般冷心凉肺的,我可是你亲娘,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了你,又把你养得这么出息,你这个没良心的!”说着,手上只死死扯住了孔辙衣袖,伏在他背上,嘤嘤哭个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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