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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玄幻奇幻 >一品豆花商 > 第31章 二两廿一贯·夏夜东墙

第31章 二两廿一贯·夏夜东墙(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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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居永安却是没有兴致地摆摆手,继续看回手上的折子,长眉暗锁,是那个专注于家国大事的模样。西下的日头斜印在他脸上,打下落寞的光影,静默而美好。

玉沥忍不住问:“老爷可有心事?”

居永安自文折中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点头。

玉沥问:“老爷何事烦恼?”

居永安好似也想了想答案,可最终还是不想说什么,便摇头。

姜碏看着自家儿子的手笔爱不释手,却叹息,“我是极欣赏他的,总想叫诺儿多和他学着些许便不会那般冲动样子,哪知道诺儿一向不受他待见,真可惜了。”

邯婴眯着眼笑,朱唇微启,“整个祁宫的人又有哪一个是受他待见的?”

姜碏似乎也回忆起从前时光,经不住叹了口气,“当初也赖你救过他一次,否则我们这一脉,还真算负了他全家人……”

邯婴勾了勾唇角,“那您便做做好事,别将此相思之事告知了圣上,免得圣上又生出何等千奇百怪的愿景来刁难于他。”

“我自然明白,”姜碏拉邯婴的手,笑意清苦,“可他终究也不愿意原谅我们的……有时我夜里会梦见当年他母亲执着我手放纸鸢。那时光景真美,他母亲自是温婉极了的模样,细细教导我拉线放线,偶一落了,便又叫我莫要伤心,叫宫人再扎一个更好看的就是……有了更好看的纸鸢,又教我题字上去,'飞花落无声'那样风雅的句子……”她说着说着不禁红了眼眶,“她真是美人,我学了快四十年也模不出她一个妙俏神态来,只道温婉好,却也说不出一句她那般柔和的言语……便只如今见了你尚可比得上她当年气度,可惜你生得晚,也无缘得见一见,更何况他是她的骨肉,有那么美的母亲……竟也无缘得见哪怕一眼……每每寒夜梦觉醒,我一想至此处,便觉罪孽深重,永远无法偿还,更将心比心,他又是何等的苦楚呢?”

而自家老爷只是转眼去看蔚蓝的苍穹,淡漠地说:“她想必是……用不着这些了。”

仿佛这勾起了老爷某些不爽的情愫,总之那第二日老爷只身便去了永宁,两日后听闻永宁城西的水库塌了个角,没有农田和人畜损失,只是恰好淹了毕良树大人的香料仓库罢了。永宁那批疯狂的文人再次倾巢而出,集易书玄理之精华大言“此乃天遣”,用一百八十多个典故印证了所言,一时间成为永宁怪谈传入宫中,可恶的皇后娘娘借天遣为由威胁羸弱的圣上彻查毕良树抬价,都是为了她自己的水粉钱。圣上于大殿上求助于钟丞相,此事拖了半个月,最终在以邯东升为首的一干老臣和御如晦丞相的施压下,毕良树因落实了“哄抬物价垄断操控”的罪名被停职查看。很多官员都说这御如晦恐怕是想抬着皇后造反当女皇了,那邯东升也是利欲熏心的东西,指不定从毕良树被抄家时搜出的两千万两银财里抠了多少出来。

可是不为人知的是,毕良树被抄家的当日,国库立时便多了两千一百八十九两的财产。

而这个消息传到永宁的时候,玉沥发现自家老爷正在东厢之东的那堵墙下若有所思地来回踱步,像是这一切都同他没有半分关系。

玉沥何尝不知道隔壁住着什么人呢?只是……这两个宅子间,始终还隔着一堵墙不是?

姜荣很乖巧地点头,却还是不说话。姜砚不禁看过来,皱起眉,“不过责备一句便这般做态,究竟是何人惯的?”

姜荣恭恭敬敬地下地跪倒,“儿臣无能,父皇息怒。”

姜砚扶在窗框上的手一顿,突然不知如何接话,该继续责备?还是……

邯婴还是笑着,不发一言地抱起姜荣,“……圣上好生歇息罢,想来近日劳累甚了,臣妾稍晚吩咐膳房备参汤。”说完,也没有等姜砚的允许,径直步若履莲地跨了门槛出了南冥殿。

姜砚眉心微微敛起,却还是漠然地移开了眼。

玉沥问:“老爷为何会作此想?”

居永安慢慢阖上眼,“我唐突了佳人。”

玉沥默然,原来老爷是发觉自己冲动了呢……也对,初次被情愫惊扰,难免情有溢于言表,便发狠去靠近,结果是被推得老远。

他说,“花小姐非是无心于老爷的罢,想来花小姐平日里多有关心老爷之举,虽如今去到南域,终究也会再见老爷。花小姐不答应,想必是顾虑多了,今后不定就好了。”

居永安静静听着,没有说一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轻轻道:

最终因为寂寞,沈诺还是留在居府吃的晚膳,席间没听见居永安说一句话,只好讲笑话来活跃气氛,可是居永安也不笑。

“喂,那么好笑的,你怎么不笑啊?”沈诺很担心是不是居永安脑子终于出问题了。

居永安像这时才听见了他的话,抬眼看他,“你方才说甚了?”

“……”沈诺咽气,“罢了。”

夜里居永安又坐在东墙下纳凉,左右得了半刻清闲,便在躺椅上闭起眼来。

居永安看都没看他一眼。

沈诺不禁也愣了一下,“喂……你怎么了,没必要花豆拒绝你一次就这般颓丧啊!也没必要因为花豆出趟远门就丢了魂儿似的啊!”

玉沥早知道隔壁是一起出远门了,不然小侯爷也不会找死地隔三差五跑来和老爷玩儿,极尽奚落之能事,最终会被老爷一句话拍瘪,气得满脸黑线回隔壁。可玉沥没有告诉过老爷,也不知道老爷知道不知道呢。

沈诺臆想中居永安的怒气却没有到来,只换来那躺椅上的人轻轻淡淡地一句:“去把折子捡回来。”

“谁丢的谁捡!”我就不信你还能翻天!

青澜十年七月中旬,祁军因粮草补给得力且军需从速,整装极迅恢复战力,浮旻将军再一次以突击巧战大败了云容主力,云容军队元气大伤,终于退回其国境之内,经祁军军师邯胥料定,云容于五个月内都无法再发动有效战事。

原因其实很易想见。毕竟云容在北,天寒较早,待得两三月恢复了士气便迎来冬季,叫云容如何拿得出十几万人的粮草来?就算四处筹集,也终需要数月时间。

“云容宫里那位想必已抓破头了。”邯婴坐在南冥殿的美人榻上,怀里抱着正在看《三胡图治》的太子姜荣,脸上是惯常的慵懒笑意,“浮旻此次可是立了大功,总算——可以回来了罢?”

姜砚倚在窗边,难得心情甚好地答:“朕已手书皇诏,命其即刻返朝。”

邯婴摇着怀里的儿子,鼻尖对着姜荣鼻尖:“荣儿的师父要回朝喽,荣儿开不开心?”

他身后的墙头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头,笑嘻嘻地执着一卷诗集念道:“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将琴代语兮,寥写衷肠,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何日见——嗷!”

此人头被居老爷一本户部尚书的告折打落墙头。

过了一会儿人头又在墙头出现,捂着额头的一片红直接跳过来,“你你你——你敢打我!”

“手滑了。”

“鬼信!什么手是往上滑的!”沈诺跳脚,“本侯好心探望你一番,还读皇婶寄来的诗集与你听,你真不识好歹。”

邯婴静静听着,舒展长眉,笑意使人心安,“我们能帮,则帮罢,世事几时能皆如人愿?如今只能再厚着脸寄本诗集去,望他还念着小时候的情分别给我退回来。”

姜碏点头,满意地看着邯婴,“砚儿有你真如得宝,奈何不知珍惜……有时候啊,真不知他成天作何想呢……”

邯婴看着自己玄袍袖口的凰绣,挑着眉答:“圣上所想,自然是家国大事……”

……

“老爷,用膳么?”玉沥站在东厢院子里问东墙下坐在躺椅里的自家老爷。

玉沥看了看自家墙角里长出的茂盛藤蔓已缓缓爬入了那侧砖墙,心里忍不住就思量起若这堵墙不见了,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那么……几时能拆呢?

或者应该先考虑——几时敢拆呢?

老爷他应当是在整理着一些东西吧,那些……像不羁藤蔓一样的东西。

定阳侯偶然来做客一次见了此景,当即奉为神迹,作画一副寄给长公主,画面上居老爷各种踌躇满志各种心力憔悴各种郁郁不得,身后一堵高墙阻断了相思。长公主姜碏正巧住在皇后邯婴那里避亲戚,便又笑嘻嘻地展示给这弟妹看,邯婴看后直道有意思,“他小时候可孤僻着呢,到如今也是这怪模样。”

……

玉沥端着一炉新煮的茶往居府书房走,迎面遇见钟碧落,便道了句钟二小姐好。钟碧落显然刚从书房里讨了什么气受着,没好气地应了声,匆匆地走了。

玉沥稍微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冷笑一声,心想这个小姐是何苦呢,自那日从井里出来后老爷对谁都没个好脸色,一如认识花小姐以前。加之几日来朝中文折流水一样飞来,更加没有闲工夫吃她那些羹汤,便是邓先生回来报告要事也仅能得三两句吩咐,其余时候老爷是不说话的。

近来老爷不知思虑着什么,总让人觉得他心在另一个地方,琢磨不透。先是因粮草配备得力而受了五百两赏银,老爷看了那些银子一会儿,貌似心情不甚平和地撇了撇嘴角,吩咐了句:“都给邓晨罢。”

玉沥当时硬着头皮问了句“那花小姐呢”,她出了很多力啊!

“无论她此时在何处,都是一样的……”

因为她将他当做此处的主人,当做抢了她锦衣的强盗居永安。所以不管她在何处,她心里总是将他放在这个园子里,烙上对立的印记。

只要他不能出这个宅远,那么四周的墙便永远都存在,任她在外走到何处,终是不可得见。

玉沥从旁打扇,知道老爷没睡,便问:“老爷已知花小姐不在隔壁,却为何镇日坐于此处?”

居永安缓缓睁开眼,入目处便是那一日她在井边指着过的那片星群,此时带着奇异的光彩挂在夏夜的天空中,当真美丽。

他淡淡地虚起眼睫,道:“这里近她的处所。”

玉沥手上微微一顿。

而居永安接着说:“我想我做错了。”

居永安闭起眼,惬意地枕在头枕上,随着躺椅的摇晃呼吸,“玉沥,折子是谁人扔的?”

玉沥淡定地答:“明日一早要回给永宁的户部的折子是小侯爷随手扔的。”

“……”沈诺突然就有了一种被恶势力包围的感觉。这该死的居然用皇舅来压我?!

“捡不捡?”平静地。

“……捡……”咬牙切齿地。

六岁的姜荣弯起水眼笑得可爱:“荣儿自然开心,又能听师父讲好多好多战场的故事!可是母后……荣儿还是不明白您为何说师父胜得很险呢?师父和舅舅的战术根本毫无漏洞的呀!”

“哟,你才多大点年纪就敢说毫无漏洞,你以为你是小神仙?”邯婴点着儿子翘起的鼻尖,“你师父是捡了个时间差,若不是云容此时改了兵制尚需磨合,只怕此次不会胜得那么绝对了……”

姜荣眨眼睛,“那云容皇帝不是傻啊,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改兵制呢?”

姜砚心不在焉地听着,到这里便付之一笑,“觉得云容那位傻的人,才是真傻。荣儿,前日赏的十八卷《录攻》你是不曾看过?”

姜荣被父亲说傻,淡淡低下眉眼,不敢答话。邯婴见此,心里一痛,轻轻在姜荣耳边说:“荣儿乖啊别往心里去,跟母后回修明宫,母后慢慢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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