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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三石二斗-祁国故人(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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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御史夫人笑道,“少府监夫人,你可还记得夏末时我军在祁国上野吃的那场败仗吗,本是祁国一个伙房的军奴无意偷取了祁军的机密,泄露给了我军,我军正欲以此对抗祁军,哪知道这机密本是祁国有意泄露,反而让我军大败。周将军回过味来,怒斩了那军奴的双脚,可却忘了处置那军奴的孩子。那孩子会烧菜,便厚着脸皮带着他那没用的父亲留在营中帮厨。四个月前三王爷接管了镶南军,一晚险些被刺客杀害,还好伙房来送膳的孩子会一些拳脚功夫,挨了一刀救了三殿下一命,医者前去诊疗才发现,这军奴的孩子竟是个女儿身。”

“三王爷竟同一个叛国军奴的女儿在一起?”少府监夫人咂咂嘴,“真算得上是段戏文了,怪不得前些天我家那位说三王爷府上让做一架精美的轮椅,我心想三王爷腿脚并无不便呀,如今听了御史夫人这么说,怕这轮椅是送给那女人的父亲吧。”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中书令夫人摇头叹,“一月前我家媳妇生孩子,还想请周将军来吃酒呢,谁知她一提出口,我家那位就黑了一张老脸不说话,夜里我问他这是为何,他说那周将军被三王爷的门客告了个玩忽职守,守了劓刑且被发配西疆,眼下正在图狼关外吃沙子呢。”

“小声些,”御史夫人轻咳两声,提醒道:“你这话要是叫那女人听见了,指不定下一个被革的是谁呢。从前三王爷府中妃位空悬,我本想替我女儿张罗张罗,如今冷眼瞧着那府上多了这么个女人做王妃,我是决计不敢将女儿嫁过去了……”

三位妇人说着说着便行到了流云殿,出示了名牌便被内侍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

花豆耸肩:“只怪你这城里人太会玩,非要用花瓣儿洗什么澡,嫣红好奇,说看就看咯。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花瓣儿都把重要部位遮住了。”

梅相玉双眉一挑:“没看见重要部位?没关系,咱们这就再看一回,保准——啊呀疼疼疼!疼!松手疼!!——”

花豆松开揪着梅相玉脸皮的手,恨铁不成钢地啧啧摇头。

黄昏时分,纷飞大雪从上京阴沉的天空落下,扑簌簌地被风吹得扬洒飘散。冬日天黑早,宫中渐渐掌起了灯来,一列宫人将翠纱宫灯挑往云容皇宫的南侧,与此同时,南宫门缓缓打开。一架架车舆停在南宫门外,云容皇城内的达官贵人衣着华贵,雍容地从车上走下来,自有丫鬟小厮一旁撑着各式的花伞遮雪。

“……瞧,那不是三王爷的马车吗?”御史大夫家的诰命夫人是个眼尖的,一眼便瞧见了停在第二位的青绸马车。

梅相玉坐直了身子正要询问,此时却突然听得外面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片刻之后,角楼二楼的大门开了。在上京城门前接他们的那个公公带着一列人走进来,各自端着热水、巾帕等物。

梅相玉扮作秦无端,花豆在人前只是个婢女,此时连忙起身。

“内侍总管葛林见过秦商君。”那公公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皇上有旨,今晚流云殿设宴为秦商君接风,皇城中四品以上官员宗亲皆会前来,现下特地送来这些,供商君梳理洗尘。”随即使了个眼色,他身后的人便鱼贯进入,将个巴掌大的角楼二层围得满满当当。

梅相玉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正正地坐在罗汉床上,右手执着玉白的连环锁把玩,“多谢皇上。”

这不尊圣躬的行状叫葛林公公目露不满,却也没有发作,只是略略作揖,便带人出去了,单把那些盆钵巾帕留在了屋里。

梅相玉只觉得有点头疼:“他们到底为何绑我们?”一想起狼浦江边上被明晃晃的刀子团团围住,他就觉得脖颈拔凉拔凉的。

“你猜猜,”花豆这颠簸了一路也是累得很了,却是心中警醒不敢阖眼,只得靠着桌子抬手揉揉脑袋,“云容如今最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你废话,当然是粮草了。”梅相玉也歪在罗汉床上养神,“不说多了,就给云容两千担粮草,祁国今年就别想过好年了。三陆皆知秦无端是最大的米粮商人,逮住了秦无端,就是逮住了粮草的根子,可是……若是要粮草,派那些黑衣人来送信不就成了?两国战事没停,如此大费周章地将我们抓来岂不是很费事?”

花豆点点头,“若我是云容国君,我想要的是粮草,我会抓秦无端的亲人做要挟,并不用千里迢迢将秦无端抓过来。若是非要抓人,就证明没有这个人亲自露面,事情就办不成。”

“需要你亲自露面的,会有什么事?”梅相玉疑惑。

“老三来得正好,”云容国君脸上挂着笑意,“这祁国的秦商君能够远道而来,说到底还是你引荐有功。现下秦商君对我云容待客之道多有不满,是不是你的人手一路上为难了秦商君啊?”

“父皇说笑了,”和折宿礼英挺的面容上浮起笑容,“秦商君宏韬伟略、年少英才,是云容的朋友,我云容怎会亏待自己的朋友?退一步说,儿臣的王妃祖籍正是祁国,故国来客,便是故人,更没有两相为难之说了。”

花豆听了这一老一少一席话,心里冷笑连连,只觉这云容真是奸险,自己绑来了人,还非要说是请来的,明明他二人是被逼着来的,竟被说成是朝觐,滑天下之大稽!还扯什么朋友,故人?就算那三王妃是祁国人,那祁国何其大,岂能人人都认识?

想到这里,她稍稍抬眼去看那穿着宝蓝色锦裙的三王妃,正巧那三王妃扭过头来看梅相玉脸上的面具,却正撞上了花豆的目光。

霎时间,殿上众人只见三王妃面色大变,更是倒退了一步指着秦无端身后的侍女惊呼:“花……花豆?!”

内侍适时地唤道:“宣——祁国商人秦无端,觐见!”

那边众人坐定,这厢一众内侍便将花豆与梅相玉二人带到了大殿之上。二人规规矩矩地跪下,行了参见之礼,梅相玉白脸鬼面具下透出老翁一般的声音:“祁国商人秦无端,拜见云容国君。”

殿上的贵族们见了他这吓人的面具,皆是议论纷纷。

“秦商君快快请起,”云容国君的声音浑厚而沉稳,“早听说秦商君是年少有为、手揽乾坤,应是坦坦荡荡之人,怎么如今上殿觐见,还要带上这可怖的面具呢?”

底下传来隐约的笑声,云容的贵族们都等着看祁国这小商贩闹笑话。

建朝三百多年来,云容并不是一个张扬、喧嚣的国家,相反,他沉默、沉静,却沉稳。

三百年前,古老的大威国气数已尽,肜氏君王昏庸无道、封王臣子散漫离心,屯聚北方的五族胡夷之邦齐齐攻下,屹立了八百六十九年的千万里大威江山,终于支离破碎,一时之间番邦内乱、混战割据,各大分封王侯凭借手中兵力各守一方,天下百年战乱,生灵涂炭。此时,曾为大威国五朝国相的钟鼎世家——和折氏,经过数百年的岁月积累,在千军万马之中发出低沉的呼喊,弃了那忠君之道和隐世之心,用倾世财力与铮铮甲兵踏碎了各方诸侯的防线,在北域建立了如今的云容国。

站在云容宫殿西南的角楼中放眼望去,入目之处,青灰色的宫墙与层层叠叠的雕梁画栋如大小山川,在冬日清晨些微迷蒙的雾气中,透着一股肃杀的寒意。

花豆站在角楼的窗口,沉默地收回目光,“从前一二百年云容尚且知道休养生息,后来前见天下元气恢复了些,便有意继续收复曾经归属大威国的国土——比如祁国的上野郡。如今云容养息数百年,周边小国不少向云容称臣,若祁国不依靠南部丰饶的领土盛产米粮,而仅仅依靠兵力与财力,并不是云容的对手。我估计云容自己也觉得小瞧了祁国的补给能力,这一场仗从我出生断断续续打到现在,竟然拖了快二十年,怕是他们根本没想到的。”

“我看着都觉得累,”梅相玉把玩着随身携带的玉连环,皮笑肉不笑,“我第一次出关贩丝时曾遇上过云容皇家的货商,他要进贡的丝在路上遭了暴雨,全都废了,而我的丝正是舂州上好的阳明雪丝。原本我是好心想将自己的丝卖他一些,帮他一把,免得他进宫面圣时丢了脑袋,可你猜他说什么?”

流云殿的侧殿里,梅相玉坐得百无聊赖,只得四处观察云容达官贵人的衣饰来解闷,时不时就用手肘撞一下花豆:“诶,你看前面那个被人叫做御史夫人的,她脖子上那块玉可是绝品啊,怕是东夷江湖那边上好的血玉,那成色与手艺浑然天成,有机会我去给你找个差不多的……还有那个少府监夫人啊,不知道借着她夫君内造监制的职位之便究竟得了多少好处,手腕上戴那么多镯子就不嫌——”

“那我还嫌你烦呢,”花豆真想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只无奈他脸上挂着那代表秦无端的白脸鬼面具,于是只能压低声音提醒:“你现在可是秦无端,能不能给我正经点!”

梅相玉正想嬉笑两句,却听殿外传来静鞭击打之声,三声之后钟鼎长鸣。二人起身望去,只见皇家仪仗之中簇拥着一个穿着龙蟒金丝袍的老者走入殿中,那老者顶戴金冠玉簪,花白的头发尽数束起,枯褶的皱纹掩藏不住眼睛里透出的精明。

殿内所有人等皆是齐齐下跪,叩首扬声:“吾皇万岁!”

云容国君徐徐走上上流云殿正中的高台,坐上宝座,这才开口:“诸位都起吧,赐座。今日我云容请来了贵客,特邀诸位同来为贵客接风。”

“我看看,”少府监夫人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瞧过去,“那女人跟来没有?”

中书令家的夫人是个爱听闲话的,此时如何能少得了:“上次羯羌朝觐的时候便是带着来的,没理由见个什么祁国的小商贩还遮掩起来,上次少府监夫人没眼福,这回正好看看那女人是什么模样。”

就像是应了中书令夫人的话似的,那青布马车之中先是传来一阵女子银铃般的笑声,随即车帘被掀起,一个高大的男子打里面出来,正是当今云容国君最为倚重的儿子,三王爷和折宿礼。他踩着小厮的背下了车,又笑着回身向帘里伸手。搭出来的那只手并不纤细瘦弱,甚至并不白皙,可握住男子的力道却是稳稳的,里面的人也随即被这不纤细不白嫩的手给带了出来。

“哟,那可是沣敕去年贡上的龙潭绣锦呐,举国上下不过五匹,这女人真是好福气。”少府监夫人远远瞧着不远处那女子一袭宝蓝色的锦衣,看着那曾从少府监手中走了一遭的名贵布料,很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福,能叫三王爷瞧上眼。”

“你没听说?”中书令夫人有些惊讶,“这女人可是救了三王爷的性命呢。”

待听见他们都下楼了,梅相玉立马一改严肃之色,眯着眼睛向花豆笑:“既然云容国君这么上道,那哥哥我就姑且委屈一下,勉强同你洗个鸳鸯浴好了。”

凌空飞来一张湿漉漉的帕子“啪”地打在他的脸上,花豆哼哼笑了两声,“不瞒你说啊,当年你到五丰玩儿的时候在我爹屋里洗澡,你那小身板儿长什么样,我们都看过了。”

“……?!”梅相玉愤懑地一把抓下帕子,气得话都说不溜了:“你们?!……都、都谁?”

花豆一边绞帕子擦脸,一边悠哉哉道:“我啊,清燕啊,嫣红啊。你那洗澡用的花瓣儿还是人家嫣红给你摘的呢,人家看看你怎么了?”

“还,还怎么了!”梅相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你们这些乡下人就没有点儿别的爱好!”

花豆叹了口气,“恶少,你知道有句话叫不敌其力,而消其势吗?”

梅相玉想了想,“我记得你从前跟我讲过,这是兑下干上之象,名为釜底抽薪。”

“若将祁国兵力比作大火,那火中的柴——是什么?只是粮草吗?既然云容控制不了粮草,那他还能抽掉哪根柴?”花豆慢慢地问。

一个念头闪过梅相玉的脑海,他突然惊坐而起:“……你是说,云容要控制战马与兵器?!”

花豆的手指放在腰间,轻轻拂过银鹰短刀上精美至极的繁复花纹,“看来……从前那人在香京说的话,怕是要一语成谶了……”

而那侍女的神情更是像遇见鬼了一般,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蔡……蔡凤儿?!”

可梅相玉却是掸掸衣角站起身来,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地答道:“陛下赎罪,秦某惶惑,不知现下此礼,竟名为觐、见。”

殿中气氛一滞,云容国君的目光落在梅相玉身上,带了丝考究:“商君此言,何意?”

白骨面具下,梅相玉轻轻笑了一声:“朝觐之礼,在于明君臣之义,通上下之情,可秦某是在狼蒲登船之时突然被人所劫,不仅对所去何方毫不知情,更被持刀相逼,一路舟船颠簸来到上京站于此处,此中既无礼义,更别提情分,无情无义,我非他国使臣,君非我国之君,何来觐见一说?”

“大胆祁人!”右席之上一人站了起来,“我云容泱泱大国,将你这肩胛小商请来,国君设宴款待,是何等的殊荣!你竟敢对我云容国君不敬!”

“是谁对父皇不敬?”一声威严的询问,一行人踏入了流云殿。众人扭头看去,只云容的三王爷和折宿礼正携着个身穿宝蓝色锦裙的女子走进来,行到当中向堂上道:“父皇赎罪,儿臣见碧落园中红梅盛放,不禁驻足观赏,不慎误了大宴的时辰。”

花豆猜测:“云容早二十年就与祁国断绝商路,他怕是不敢要吧?”

梅相玉摇了摇头,哼笑一声:“不敢要倒还好了,我不卖拉倒。可那家伙脑子有病,竟然举着火把要来烧我的丝!他说我们有意要贩丝给他,一定是这丝里有什么诡计,要害云容,多亏我带了些人手,好不容易才打出重围跑掉了。”

这个花豆倒是没料到,不禁有些好笑:“从前没听你提起过,还有这等事?哎,看看这仗打得,说是人心惶惶都算轻了,再打久一些,怕是人人都要害上心病,觉得谁都是心怀鬼胎。”

听她这么一说,梅相玉却狭起眼睛看向她:“我看你此次来也是心怀鬼胎啊,我们被关到这角楼里少说有两个时辰了,看你的样子倒像是一点都不急。”

花豆勾起嘴角,“急什么?既然是他们主动将我们请来做客,必然有求于我们,哪有求人的不急,被求的人急的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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