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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三石七斗-皇权重归(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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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想过的改变,曾想过的抱负都加之于其上。可现在看着它华丽皮囊下满是蛆虫的肉身,你还坚持吗?

——这还是你想要的那个天下吗?

傍晚,小雪扑簌簌地落下,梅相玉坐在别院里的一方矮几上,兀自看着一本册子出神,直到花豆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什么?”

“想什么呢,”花豆没好气地看着他,“赵小将军传信说,上庸三州失守,忽然被一直两三百人的贼寇给突袭了,麟州军尉带兵弃城,晌午面见和折宿礼的时候攀上御史大人来开脱自己,结果被和折宿礼一刀给砍了。”

“那不是很好么,”梅相玉笑了笑,“也不知这伙贼寇是谁,倒是帮了我们大忙。”

和折宿礼“啪”地一拍案台,气得要杀人:“上庸三州的刺史是吃白饭的吗?!这伙贼寇连下了我云容三座城池,竟然半点音讯都没传来上京?!”

“三王爷,”将士一头磕在地上,“刺史大人已经被贼寇杀了!”

和折宿礼一愣:“你是刺史大人的军尉,为何刺史大人被杀,你还活着?”

将士一个激灵,“属下,属下……属下冒死拼杀出围,想来皇城为三王爷报信啊!”

“混账!”和折宿礼抬起脚来将那将士踢出几步远去,“你是说你带着人马弃城了?!”

“所以……”居永安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将新的布条裹上手臂:“上京恐怕还有一场恶战。”

呼啸的北风像是夹着刀子,一下下割在人脸上,将鼻子耳朵全吹得红彤彤的。原本上京的城门守还在抱怨着见鬼的天气,而下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是冷花了眼睛——

些微朦胧的雾气里,遥遥可见地平线上似乎有一团飘渺的火,烽烟缭绕。

现在可是晌午,太阳还挂在正空呢,况且地平线上的火还在冒烟啊。

“……是,是烽火!”他身边的小兵嚎了一嗓子,“那边是熏州啊!熏州被打了!”

——居永安?

花豆的脚步生生地一顿,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直到身后的侍卫推了她一把,叫她快走,这才生硬地继续走了起来。

这个名字像是被放进一个尘封的箱子里,紧紧闭起来太久,以至于现在被梅相玉问到了这么一个尖锐的问题,才霍地打开来——里面层层的线索被这个名字给带了出来,从眼前一一划过:居永安,皇商,上野,戥罗王,先皇遗诏……皇位。

“若是我希望,他就能不坐上皇位,”花豆无力地笑了笑,“他这么多年来,不是白白过了吗?”

“老爷!”

老皇帝已经重获实质皇权,如今要将他圈禁或赐死,统统只在一念之间。

“虽然创造一个东西并不容易,却……总不会比改变什么更难。”

三王妃假孕小产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一群不明身份的贼寇连攻上庸三州的消息再次闹得上京人心惶惶,百官各处奔走,相互串连。和折宿礼一如从前地令御史大夫呈上御敌之法,可御史大夫的家丁却是说御史大夫惊闻爱侄过世,大为哀痛,已经昏过去了几次,根本无法起身议事。

而中书令与少府监两家皆与御史大夫同气连枝,更结有紧密姻亲,自然是一棵树不会像两边倒,都是告了病,且让府兵守卫宅院,说等待皇上的旨意。

和折宿礼气得脑袋上都要冒烟了,再去见两位丞相,却听闻丞相早已入宫面圣!

这五人皆是西胡旧族中手握实权之人,如今临危倒戈,怕是西胡旧部之中已经动摇了对他和折宿礼的支持,要重新回到皇帝和折驼的麾下了,其余一干手无实权,空有土地、财产的西胡贵族,就更是指望不上,自然那边有好处才向着哪边。

梅相玉想了想,道:“因为他弃城中百姓于不顾。”

“那叫人拖下去就好了,”花豆循序渐进,“可和折宿礼气得亲自砍了他,这已经不是国事了,是这个军尉让他的信念开始瓦解了。”

“他的信念?”梅相玉有点不解,“云容尚且有那么多武将,不少这一个败类,让他人领兵灭寇也一样能维持天下太平,并不会让他的改革之心受到影响啊。”

花豆摇头,笑着打了个比方:“如果是你自己苦心赚钱、不辞辛苦、还要将你爹锁在家里,只为了偷偷在外面盖条烟柳巷子,里面全放着长得最好看、唱小曲儿最好听的花花姑娘们,有朝一日你却发现这些花花姑娘竟然背着你接别的客,你会是什么感觉?”

“诶,本少爷为何要偷偷锁起我爹来盖烟柳巷子啊!”梅相玉很不满这个比喻。

梅相玉有点无语:“喂,我好歹也是铁器生意做了四年好吗,这些小玩意儿还是难不倒本少爷。只是这梨花弩小巧是小巧,却不能射击远物,距离目标越远,偏差也就越大,其实有些鸡肋。”

“有胜于无,”花豆叹口气,“赵涉并不是完全地相信我们,你没见我给他讲了全盘计划之后,他都是全权掌控,一点也不再问我们吗,暴雨梨花针之类他是万万不敢给我们。”

梅相玉有点狐疑:“赵涉追随和折宿礼那么多年,真会一举背叛他?”

花豆笑了笑,“追随多年,当然是不会一举背叛。但赵涉是个自私的人,他当初帮和折宿礼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皇帝,而想要和折宿礼当皇帝,而是因为他爱和折宿礼。当他发现,他一味地帮助和折宿礼走向皇位,只会让自己与他的道路越来越远,这时候……他还会帮助他吗?”

“若是和折宿礼失败被赐死,他们岂非更不可能在一起?”梅相玉皱起眉头。

蔡凤儿被一众侍卫带走时,那恨恨的一眼看向花豆,目光是不置信的,更是恐惧的。她不懂,明明那时候的花豆二人离了自己好几个身位开外,根本碰不到她,怎么她就被推来滚下台阶了?

她感到周身有一股阴冷——若不是花豆推了自己,当时站在她近旁的和折宿礼为了消弭断袖之好的谣言也不可能推自己……那么,那个下了黑手的人,此时此刻正悄无声息地隐没在她周遭的这一众黑甲侍卫当中!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

可惜人多手杂,自然没人去注意到底谁人推了那一把,这群身着黑甲的侍卫只是沉默地护在她身边……不,是禁锢着她,要将她的性命牢牢地钉住。

和折宿礼实在顶不住百官沸腾的议论,加紧脚步往宫门走去。花豆站在梅相玉的身后看着蔡凤儿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这蔡凤儿啊……怕是到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花豆也笑:“看着和折宿礼最近也是气糊涂了,也忙糊涂了,一边要哄着满朝文武相信他不是个断袖,还要演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蔡凤儿还不是个省事儿的,昨日差点从尼姑庵里跑了。”

“这丫头你可要小心着,”梅相玉提醒道,“那日她离去时看向你的那一眼,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背脊是凉的。”

花豆点点头,“我让赵小将军给我寻了个好物件,你瞧。”

梅相玉低头一看,只见她手腕上缠着个鹿皮护腕,上面还有一个木匣子,“梨花弩?”

“你竟识得这个,”花豆有些惊讶,“我还当你只认识珠宝首饰呢。”

将士目光惊恐,一句话都说不利索了:“三、三王爷,家父是御史大人堂、堂弟,为属下谋了灵州军尉,只、只想求个安稳,属、属下——”

和折宿礼反手拔出鄞州驻兵腰间的刀,一刀划破了那将士的半个脖颈,腔子里喷出的鲜血洒在上京城守小兵的脸上,吓得小兵连叫都不会叫了——当了那么几年的兵,何尝见过这场面!

和折宿礼眼中的失望、阴狠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这样的山河啊!多么懦弱的云容人啊!

——经过数百年的积淀,到如今已经腐朽进了骨子里的帝国!

城门守当即慌了,“快快,快去皇城报信!熏州被袭了!”

当第一道城池被袭击的军报传到和折宿礼手中时,他还以为只是什么乡民起义,镇压镇压就好。而第二道、第三道军报传到他手中时,他震惊了:“都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

“启禀三,三王爷,”那第一个冲进来的是三百里外鄞州的驻兵,身上还沾着血,盔甲残破不堪,像是费劲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来人大概有两三百,蒙着头脸不知来路,一进城对着官兵就是一通射,还将军器库给洗劫了!”

“难怪打我麟州的时候,用的尽是鄞州府的箭!”跪在旁边的将士愤愤地一拍大腿,“我还以为是你们鄞州要造反了呢!”

“三,三王爷,熏州也起烽火了……”上京城守小兵这时才敢懦懦地说。

云容南部,靠近边境的一处树林中,玉沥拿着飞鹰脚上刚取下的书信,递到居永安面前:“老爷,这是皇上第三次诏你还朝了。”

自打两日前遇到那批边境流寇,己方人马损失了四十多人,剩下的一半几乎都受了伤,如此境况进入云容,怕是不乐观啊。若是皇上的召唤不去理会,到时候在云容遇到什么闪失,祁国的自己人又不帮衬,那该如何是好?

居永安正在用左手换下右臂上浸了血的布条,闻言并没有停下动作,只是淡淡扫过玉沥手上的纸卷,“戎狄人已经撤出狼浦了,此时我回去与不回去,对姜砚来说都没什么分别。他只是想要我做一个听话的边疆王罢了。”

“那我们还是按照以前的计划?”玉沥问道,“那应该不日就能到上京了。”

居永安点头,“如今人马受损,江水结冰,水路不能再走,只能改为十五个一组分批入关,带两日后到了上京据点,看情况再作安排。如今和折宿礼将秦无端奉为座上宾,无非是为了要戎狄的铁器与战马,一旦戎狄答应了他的要求,待到货物到达云容,只怕和折宿礼变脸比翻书快。”

变天了啊。

和折宿礼的一生在一天之内天翻地覆,一夜之间头发都急白了一半,如今他只幻想着戎狄答应卖给他的那些战马和铁器能够快点运来,这样凭借他自己从封地调来的驻军和赵涉手下的禁卫军,至少还有抗击皇权的一搏之力。

可幻想仅仅只能是幻想,第三日傍晚,不等和折宿礼招来赵涉帮衬,宫里便来了人,说是皇帝请三王爷入宫商讨讨伐贼寇之事。

此时封地的驻军未至,赵涉的禁卫军也没得到消息,仅仅凭他和折宿礼手里的八百府兵,哪里是老皇帝的对手?

这入宫,与不入宫,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了。

花豆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和折宿礼不惜不孝不悌,架空了自己父亲的皇权,就是想把腐败、沉默的云容,改变成从前西胡人心中团结、血性的样子,可当他今日亲眼看见上庸军尉竟然贪生怕死携兵溃逃,还妄图拿祖上的高官来换个不予追究,他也足可想象云容的腐败和沉默究竟是到了怎样水深火热的地步。这是一个国家的悲凉,是他上位者的失望,他的所有梦想几乎都要破灭了,他开始想,是不是这已经不是他想改变的那个天下了。”

“你是说……”梅相玉沉吟,“我也该想想,梅家究竟还是不是……我想要改变的那个梅家?”

花豆叹气,“不,我的意思是你应该想想……你究竟是想要创造一个你心里的梅家,还是想要把已经稳固的梅家改变成你心目中的样子?”

梅相玉一愣,“创造……我心里的梅家?”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要脱离原本的歧临梅氏,而自己去开疆拓土重立门户。

花豆抬手拿起矮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句话不知是说给梅相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花豆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道:“恶少,看史书看了那么多年,历史上多得是儿子为了皇权杀了爹,可有多少个爹,会为了皇权杀死儿子的?虎毒不食子,况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是和折宿礼不谋权篡位,说不定和折驼百年之后,这皇位早晚都是会传给他的,可如今他提前执政,反而叫和折驼看见了他这个儿子的弊端。”

梅相玉将目光重新投到矮几上的册子上,“可和折宿礼……其实,只是想要把云容改变成他希望的那样吧。”

“你在看《宗录实绩》啊。”花豆翻过他面前的那本册子,若有所思,“我没有治理过国家,只知道权术,却不懂一个国家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或许西胡人的天下本来就不应该向南国中原之邦学习,可他们也会担心五夷破威的前车之鉴再度重演,不敢将分蕃治理延续下去。一个国家要用什么方法来治理,奉行什么信条,如何凝聚人心,或许和做生意是一个道理——它并不会因为任何人希望它怎么样,就顺应掌权者一厢情愿的想法,世上只会存在适合它的治理方法,和不适合的;做生意也是,你做的是铁器生意,你不能强求它在太平年月和玉器一样贵,它有它自己的价格。”

梅相玉垂着眼睛,“那……梅家呢?”

“梅家?”花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矮几的桌板,仔细地斟酌出口的字句:“嗯……我问你,你觉得和折宿礼为什么要杀掉那个麟州军尉?他可是御史大人的侄儿。”

梅相玉心情挺好,干脆就将白骨面具摘了下来,牵着花豆下台阶跟着前面的人走:“若不是亲眼见着,打死我也不信这丫头是从小同你一块儿长大的,她小聪明劲过了些,落到实处的机敏是一点都没有,脑子里又只有仇恨,没有野心,这样的性子……怕是不长久。”

“她从小爹娘护着,上头还有当官的亲戚,何尝自己孤身闯荡过?”花豆摇头,“从前小时候我还想过要和她交好,可蔡凤儿这丫头……心胸甚狭隘,自己要的东西决计不准别人得去,做事从不思前想后,总是见着时机便上,不然也就不会摊上和折宿礼这家伙。她答应了和折宿礼做这个三王妃,那就是与虎谋皮,且不说和折宿礼根本无望称帝,就算和折宿礼做了皇帝,那她蔡凤儿也是坐在皇宫里被暗算的命。”

梅相玉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呢,你希望他坐上皇位吗?”

“和折宿礼是当不了皇帝的,”花豆顺着刚才的话说,“西胡的贵族根本不可能容忍一个短袖凌驾于他们之上——”

“不,”梅相玉打断她,“我是说……居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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