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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天子坦荡(第2 / 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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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轮饮罢。

鸣赞官传唱撤案,按序先撤众人宴桌,内官再收起御筵。

众人再次行一拜三叩首谢恩。

……

陈霸先降下丹墀,来到众人面前。

众人行一拜三叩首。

只听陈霸先道:“今日宴饮功臣之子,不用纠仪,退下罢。”

纠仪御史默默地退下,看来今天是一场无礼之宴了。

……

乐声响起,却没有女伎献舞,宴会就这么开始了。

首先由中书舍人、掌诏诰的刘师知传授众人君前礼仪,应对接下来的御宴。

历经数次兵灾祸乱,前代礼仪规矩的做法大多失散流落,陈霸先任丞相、加九锡、受禅的各项仪注,都是由刘师知所定。

有趣的是,刘师知虽精通礼仪,本人却是天性随便疏简,和同僚多有不合,看什么都不顺眼,挺别扭的一个人。

授课的时候,还不时就会冒出一句口头禅:“礼出人情,可得增减。”(注4)

虽然礼仪繁琐,有这么一位不讲礼仪的老师,学起来并不觉得气闷。

众人来到国子学,拜见了侍中、太子詹事、领国子祭酒周弘正。他与弟周弘让、周弘直并有文名,江陵陷落时遁围而出,为王僧辩长史,还教授过吴明彻天文遁甲之道。

周弘正此时已经年逾六十,声名远扬,博学多识,知天象,善占卜吉凶,乃是儒林一代著名人物。

他带着众人去西侧夫子堂,参拜了夫子及十弟子像,引着参观了南侧的诸生中省,这里便是今后他们读书的学堂所在。

再领出门外,指点了祭酒省和二博士省,引见两名国子博士顾越和郑灼。

几位老师殷殷叮嘱众人要认真读书,赤心报国,不要辜负了至尊圣恩。

阿父,你听到了吗?这位就是你侍奉的主公啊!

淽姊,你想错了啊,这位是胸襟开阔的英雄天子!

若此人不得天下,还有谁能重整这破碎河山!

侯胜北当下推金山,倒玉柱,拜倒于地:“小子敢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出口的却是诸葛武侯出师表的句子。

周宝安惶恐,连忙再拜,连连顿首。

“周瑜,天地之宝,所贵曰生,形魄之徒,所重唯命。乃父神气弥雄,肆言无挠,庞德临危,犹能瞋目。捐生立节,效命酬恩,忠贞如此,恻怆兼深。”(注6)

周瑜拜倒于地,痛哭流泪不止。

“文季,乃父向有忠节,治军严格,号令分明,与士卒同甘苦。你颇有父风,干略果决,又有礼容,朕十分喜欢。”(注7)

程文季不卑不亢,英气毕露,向陛下行礼。

白琁即蚌珠。

汉用白玉珠,晋用珊瑚珠饰以翡翠,陈霸先却改为用蚌珠。

其余绣、织之物,一并改为彩画,涂以金色。(注5)

其节俭一至如此。

侯胜北见陛下比起一年前在自家饮宴时,又消瘦清减了不少。

羽林郎乃是至尊的亲卫,皇室的体面,装备尤为精良。

只见众人著鹖冠,服绛衣,上著韦画腰襦,外披文犀六属铠,六叶兕牛皮组成;腰佩七星宝剑,镶嵌七颗铜钉。

座下配金色具装的白马,显得精神抖擞,威风凛凛。

周宝安忍不住自嘲道:“本以为自己以前算得打扮华丽了,没想到今日当了羽林郎,才知道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侯胜北毕竟少年心性按捺不住,回了一句:“羽林郎的名声可不怎么好,我们可别再像汉朝冯子都那样调戏胡姬,被人作诗讽刺,丑名流传后世啊。”(注2)

侯胜北此时再见陈霸先,已是至尊天子的堂堂威仪。

宴会不用穿朝服,不必加平天冠冕旒,但着单衣,顶黑介帻而已。

其衣皂上绛下,画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

裳则绣藻、粉、米、黼黻。佩白玉,垂朱黄大绶,黄赤缥绀四采。

革带、带剑、绲带,黄金辟邪首为带鐍,饰以白琁。

待陈霸先饮完一爵酒,鸣赞官传唱行酒,酒官便依次为众人斟酒,饮讫。

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饮用六清,珍用八物,馐百有二十品。

皇家宴席自然菜品丰盛,然而众人颇为拘谨,大多目不邪视,正襟端坐。

这顿饭吃得实在是憋屈难受得很,侯胜北想道。

幸好小宴不过行酒三次而已,不像大宴要七次九次,不然真是受不了。

礼仪教授完成之后,众人觐见,参加了天子赐宴。

御筵设于御座之下,东西两排。

臣下的席桌最初设于殿外,所有参加宴请人员的姓名职位,都以贴注的形式贴于筵席。

鸿胪寺司仪四人为酒官和鸣赞官,又有纠仪御史四人,立于宴殿东西和丹墀之下,记录争执座次、酒器坠地等失仪之罪。

待至尊御殿升座之后,内官捧桌案进至御前。

众人唯唯称是。

……

侯胜北等一行,开始了在宫中执勤和国子学读书的两点一线生活。

他此前接触的皆是军中健儿,在岭南读书时乃是家学,与真正的饱学名流之士并无交往。

进入国子学之后,授业老师和周围同学都是通晓经史,知书达理的英才俊杰,不由大开眼界,收获良多。

陈霸先豪迈大笑道:“起来罢,朕还不要你一个小辈来尽瘁效死。倒是希望借你吉言,将来能出祁山,克长安,胜北朝!”(^_^)

陈霸先最后看向侯胜北,叹道:“安都对我一片赤诚,旁人巴不得我早早地更进一步,安都却不避嫌疑,多次谏我。想当初战蔡路养、袭王僧辩,安都无不是出于一片公心,大胆进言。此战又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朕对不起安都。”

侯胜北心底涌起一股热流冲上天灵,眼眶就是一酸,视线有些模糊。

只听陈霸先语出诚恳:“你虽上表请罪,朕又如何能诿过于人。望你能善继父业,秉承这一片公心吧。”

天子自承其过,坦荡之风不减当年,左右尽皆失色。

侯胜北听陈霸先毫不推诿,分明是承认了这次失利的原因不在于侯安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之前潜藏心底的一丝委屈不服就此烟消云散。

两颊凹陷无肉,只有一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虽然身材高大,却感觉只剩下一副架子在撑着衣裳。

由不得他多想,陈霸先开口,仍然是初次见面时那么铿锵有力:“众卿皆为朕之股肱的嫡子,如同朕的子侄一般。此次诸将失机,非战之罪,汝等不可丧失志气,妄自菲薄。”

众人俯首称是。

陈霸先又来到每个人的面前,逐一抚慰。

“宝安,景德如同朕之手足,你当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须不要坠了乃父的威名。”

周宝安知道他在讥刺那次掳掠民女之事,苦笑道:“此前种种,皆是我的不是,这里向侯兄弟赔罪了。”

说着深深一揖到底。

侯胜北无意继续追究,本来二人就没有深仇大恨,纯属斗气而起。今后还要同处值守,同窗学习,周宝安既然道歉,算是把往日恩怨就此一笔揭过。

……

国子学在江宁县东南二里百步右侧的御街东,东临秦淮水,距离皇宫并不甚远。(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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