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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花下客 第36节(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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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订到,”沈问埕有意道,“他们说客满。”

姜桡笑起来,轻踢他的皮鞋。

姜桡看到他眼底因为疲倦而有的红:“我可不相信给你订了饭店菜单的人,搞不定酒店。”

沈问埕笑而不语,想先送她回家,再找酒店的方位。

“和我回家,”姜桡轻声道,说完又怕太像邀约,明明是不想他像个客人似得住外头,“有地方住,有床给你睡。”

姜桡一下子猜到了。真是巧……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心细到让司机来接,一时情绪复杂。

“他和我在一个单元买了房子,一早就说好了他会把房子卖掉,”姜桡轻声说,“我就是怕你误会才没说,只是想着万一房子卖掉了就不用说了。没想到还是误会了。”

沈问埕颔首,握住她另一只手。

他猜就算现在找人上门买,都未必能过户。说好搬却拖延着,都是托词。

不过这都不是根本,等都知道姜桡正经的男朋友是谁,为了面子也该体面退出了。

“谁会气十几天,工作都这么忙,就是没说清楚总觉得有根刺,”姜桡放下手里的白瓷勺,“我一开始觉得我们挺能知道对方想法的,后来发现人和人不可能想法都一样。不过我真的不懂那天你发什么火,一开始觉得你是开会不高兴。后来你一走,我更生气了,最讨厌吵架吵不完。”

说到这里,她想想都奇怪:“怎么会有人吵架不吵完,不憋屈吗?”

“是我的态度问题,”沈问埕认真说,“对不起。”

沈问埕又道:“以后争取当日事当日毕。”

姜桡忍不住笑:“还挺会抓重点。”

沈问埕虽不知她念着菜单能笑什么,但觉得气氛不错,没打扰没问。他借着灯光,见姜桡习惯性地抬了下手指,这动作她曾在自己面前做过几次,是以她一抬手,他便猜到她把长发撩到耳后了。没有意外。

了解是什么?不就是一点一滴相处下来的。

这顿饭沈问埕对她的照顾真是旁若无人,哥哥的心腹在一旁时刻想着要找什么借口早离开,留出时间给这对有情人……最后终于还是借口是老板临时派了“工作”,做出一副很遗憾不得不早走的样子,即时撤了。

两人在帘子内。

沈问埕见夜风起了,将半敞的窗子掩上。

脚步声近了,她从门缝里找他的身影:“房子隔音差,隔壁都睡了,你声音小点儿。”

浴室的水蒸气从门缝里飘出来,浴室是白光,走廊们开灯,他在偏暗的地方看一条明亮光线里的人,看不到什么,却又像什么都看到了一样:“好。”他答。

等门再被关上,沈问埕在水声里停了一下,随手把卧室的灯关上了。

姜桡在白茫茫的水雾里神游频频,到出来时,看到自己卧室里的灯关着,没有人。倒是楼下亮着灯。她拿着毛巾擦了又擦,立在楼梯口悄悄往下看,恰好见沈问埕从厨房走出来,拿了一瓶水到门厅的竹凳子上,落座,拧开慢慢喝了口。

姜桡本来已经做好了他在主卧的准备,没想到他竟在大门口坐着,忽然好笑,边擦头发边问了声:“要睡了?”

姜桡趁着这机会,离开门边,步履仓促地进了卧室。幸亏也是这两天回来的,新毛巾都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换洗的衣服。她想问,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没多会儿,就是大门重新锁上的动静。姜桡走出房间,问楼下:“有谁来吗?”

“送行李的。”沈问埕的声音回答。

没多会儿,他拿着干净衣裳上了楼,经过她身边时,姜桡塞了毛巾给他,叮嘱他洗浴用品就在里边,随手能拿到。

姜桡回到卧室,收拾起早上急着出门弄乱的沙发和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拨了几个台,听到浴室传出了水声。她怕再开大声吵到邻居,左邻右舍都是年纪大的老人,休息得早,八点多就睡了。

外头的雨早停了,因为有风,雨潲了不少在窗台上。她像实在闲得慌,没事找事做一般地楼上楼下拿了干湿纸巾,把主卧客卧的窗台都擦了干净。弄完,想想,索性把客卧重新收拾了一番,等再回楼上,沈问埕恰好从浴室出来,短发刚擦过,额前稍乱,灯光照下来,凸显他面孔清俊,下巴颏线条清晰……姜桡不免多瞧了一眼。

沈问埕稍稍侧身靠到门框上,没回答。也不知是因着屋外江南一场雨把空气弄的水气重,还是这里本就是洗手间,湿度大,他只瞧着姜桡的面容,尤其那双眼像被水浸过似的。

“洗不洗?”姜桡脸颊红润润的,低了声音问,“我好给你准备。”

“准备什么?”沈问埕问。一句明知故问。

还能准备什么。

她稍偏过脸,瞧外头的雨:“还是洗吧,我先帮你把窗户关上。”她说罢,步子尚未挪动,被他一只手捞回来。

沈问埕收伞,特地在门口往外甩了甩雨水,用打趣的语气回她:“我可不是客人。”

姜桡好笑:“你是不是,我说了算。”

沈问埕见她又笑了,眼里有了温意。

如果他足够幽默到能逗笑她,至少能让她暂忘了刚说到的伤心事。

第四十三章 且听

风吹着细密的雨,潲到她脚上,雨不大,倒像是一层层潮气扑过来。两人真是难得在没人认识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做一回情侣。

他想起读大学的时候,同学里有谈恋爱的,下雨天经常一起打伞,真是难理解。一个人走得更快,还不容易淋雨,非要打一把伞耽误时间。

后来工作了这样的少了,地铁站,小区口,办公楼外,一人一把伞、行色匆匆是常态。再后来,火车站飞机场会议中心办公大楼,司机定点接送到地下车库,见不到什么雨。就算出差在外都是一群商务人士,更看不到类似的场景。

今晚实属难得。

有的时间看似是耽误了,可也不必每分每秒都追求意义和效率,这样挺好。

“你和我说晚上要请人吃工作餐,这里能请客的地方不多,让人一个个问过来不难。”

姜桡瞥他:“你不是说晚上有应酬吗?”

沈问埕不置可否,这不就是。

沈问埕递过来的菜单,她接了翻开两页,终于慢慢地找到实感。来这里挺折腾的,没机场,要先飞机再转陆路。那他中午应该就已经出发了,还瞒着自己。

姜桡在他的目光里,翻着翻着菜单,忍不住用手肘撞他的手:“你要吃什么?”再不打断,他能一直看下去……“我不熟,你点。”他说。

沈问埕没反驳,理所当然跟着她朝外走。一句废话没说。

本来计划此行为哄她高兴,轻重缓急他分得清楚,只想着睡哪里都一样,于是随便订了酒店。眼下看来,万事皆有变数,就不必说酒店的事儿了。

沈问埕此行轻装上阵,一个行李箱还在车上。因为想赶上和她吃饭,让司机直接开到了小巷子外等着,他见气氛不错,没提车就在外头等着,准备等到她家了再让送行李过去。

两人先后迈出饭店大门,沈问埕接了她递来的伞,打开。

“右走,过两个桥就是,不远。”她指方向时,肩上被他搭上,搂到了怀里伞下。

“不过我那天情绪也不好。”姜桡轻声又道。

“你也误会我了,”沈问埕说,“我从来不走回头路,就算现在单身,也不可能回头。”

姜桡没想到他如此直白。但确实一句说到了根本。

都说开了,她越发惬意。

不远千里而来的人,还特意收拾了一下来赴约,误会说开再扯不高兴的就是破坏自己的好心情了。她问:“订了酒店没?”

过了十几天,情绪倒没什么了。

但她还是想搞清楚一些事:“那天你到底为什么生气?”

沈问埕手臂撑在餐桌边沿,瞧了她许久:“想听根本原因,还是表面原因?”

她也用手臂撑着桌边沿,托着下巴看他:“根本原因太笼统了,我必须知道直接的。”

沈问埕见眼下气氛好,不是很想破坏,于是简略地说:“那天我看你睡太晚,让司机去接你,司机在小区门口看到一个人。”

“都说了点这么多吃不完,”她小声道,拿起白瓷汤匙,喝了一口沈问埕特地要点的鲜红菇素汤,“挺好喝的。”

沈问埕第一次喝到时也这么想,只是没人分享心情。当时的姜桡就在他斜对面的包房里,在觥筹交错间,是衣香鬓影里最引人留恋的身影。

当时,她不知他是何许人。

“还生气吗?”沈问埕把椅子调转方向,朝着她坐下。

她像被拽回到那天,连难过都记起来。从北京走前,他站在酒店楼上也是这么问的。

沈问埕一抬头,往上看,只看到她也歪着头往下看,不禁笑了。没等回她,就见她人影不见,留下句:“不睡就上来聊天,还早。”……沈问埕一手握着瓶盖,将拧未拧,最后索性放弃,直接拿着没开的一瓶水三两步就上了楼梯。等到卧室,床头灯开着,他一进去,反手关上房门。

姜桡拿着一把梳子,刚梳完头发,当作没事一般地想把梳子搁在床头柜上,其实心已经突突跳得止不住。等落到沈问埕的怀里,她只瞧见他那双眼深处早是荒野蔓火,像烧在了她的手臂上。“灯还要开着吗?”他低声问。……姜桡趴在他怀里,眼皮一个劲儿地打架,说着说着就睡着了,睡着前还在喃喃:“我好像明天早上有会……”她伸手到处摸手机,没找到,摸到了刚来不及放到床头柜上的木梳子。她又往另一头找,被沈问埕先找到塞到了手里。

沈问埕似乎晓得她在看什么,笑着说:“家里有水没有?有点儿渴。”

姜桡想去拿,被他拉住:“我去拿,在厨房?”

“对。厨房有热的,冰箱里也有冰的。”

姜桡在卧室和洗手间中间徘徊了三两步,最后想,怎么在自己家里和个外人似的,于是关上门,打开热水,解开了长发。

白雾渐起,任温热的水淋到肩上,脸上。闭上眼刚享受了没两分钟,就听到外头电视节目被调得声音很大,她一下子就明白,沈问埕是和刚刚在外的自己一样,想用电视的声音盖住浴室洗澡的水声。她不得不关上水,光脚跑到门边,开了一条缝:“沈问埕。”

“我去关。”说是这么说,他纹丝未动,倒是把她搂得更牢了。

姜桡心怦怦跳得厉害,呼出的气息热乎乎地落到他的领口上,像烟柳一下一下地撩着他。或是飞絮落湖面,随波逐流地往心里淌。

“你不是说……”话音未落,就被他亲到了唇上。

他一声不吭,压着呼吸,亲得她一阵一阵恍惚,一会儿觉得雨是不是停了,怎么不闻声,一会儿又觉得似乎已成了倾盆大雨,震耳欲聋得全是雨打青石板路。

脚底下仿佛站得不是瓷砖地,而是刚刚走过的高低不平石子路。……“我去关窗户。”他抵在她唇上,低声说。

姜桡带他到一楼的客房,这里连着对外的大门,隔壁就是厨房。

“睡这儿行吗?”她问。

“挺好,”沈问埕瞅了一眼大门,“正好有什么人进来,都要进过我这关。”……“我们这儿都是老邻居,人少,没小偷,你放心睡,”她拽了一下他的衬衫袖子,“跟我来。”她说着,已经先沿着狭窄的木质楼梯往上走去。

沈问埕两三步跟上,到了二楼,她睡得卧室一旁就是洗手间。姜桡打开洗手间的灯:“我家就这么一个洗手间,你半夜上楼的话,小心点儿别摔到。”

她都介绍完,才想起:“要洗澡吗?”

沈问埕见路面到处都是石头缝,高低不平,左右都有水流,握着她肩膀的力度更大了,主要是防着她脚打滑。姜桡一门心思看着脚下的路,等快到家门口了,有认识她的邻居看过来时,显而易见地带了几分惊讶的神色,这才想起,自己在沈问埕的怀里……“一会儿到家里,该叫谁,该叫什么,你提前和我说。”沈问埕低声说。

“没人,”姜桡摇摇头,“我爷爷奶奶都不在了。”

沈问埕停了一停,考虑要不要往下聊。

“这里的房子是他们留给我的。当初产权不清楚,户口上好多人,后来钱都还清楚了,才慢慢一点点都迁走了。”当时正是江家最落魄的时候,就留了这么一处老房子,后来爷奶为了保下来留给她和江文序,在她眼前给一众亲戚签了好多欠条。

姜桡到木门前,掏门钥匙,想想,回头看他:“这还是我家第一次来客人。”

姜桡这一走十来天,虽还是每天联系,但争执的余温尚在,电话通得少,说话也是不尴不尬的,大有粉饰太平之意。所以他来前做了预设,而今是最和谐的,他已经觉得高兴了。

姜桡被看得没法子,故意伸手替他理了理衬衣领口:“那你叫人来写。”

沈问埕想到那天房间里,她攥着纸巾的一角,擦着衬衣红印,说:“我来写。”他利索起身,出去问服务员要来了点餐的一叠纸笺,一根笔握在左手。

古色古香的餐厅,没手机点菜的业务。好像科技的发展在这里停步了,一笔一画,一蔬一菜,都要经他的手誊写。

姜桡点了几个,想到这手写菜单的操作完全和他的专业出身相悖,忍着笑意,念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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