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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 / 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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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昭俊朗的眉目上挂着笑意,死皮赖脸地往兰茵身边靠,少了几分不羁飞扬,含着温存恬暖,像是蓄满了蜜糖似得,要把人甜化了。

兰茵早把他的秉性摸透了,未上榻前温柔似水,上了榻就如狼似虎,简直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她挣开祁昭,往后退了几步,试探着问:“要不给你纳一门妾?”

祁昭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像是残冰沐浴上了朝光,迅速地消融抹掠干净。他也不往兰茵身边靠了,有些失落地弯身坐在榻上,平伸着掌面抵着下颌,戚戚悒悒地看向兰茵,叹道:“你真愿意与旁人来分我吗?”

兰茵的心中若崩了一根弦,被他看得颤颤晃晃,舞出无数道虚影,亦有些发愁地说:“善妒乃是妇人失德,我早晚是要为夫君的子嗣绵延而绸缪的,日子久了,只怕公公与婆婆也会过问的。”

兰茵问:“怎么了?”

祁昭向她解释:“弥西巷在广平巷往西,而吕家村是在广平巷的东面,中间隔着端平巷,据许知书的口供,他和那些人是在亥时在广平巷分别,而广平巷和端平巷之间有一道哨岗,亥时起岗,由北衙军监守。那姑娘的尸体旁不见食盒,说明她是与其父碰过面之后才被害的,说明当时她正想穿过广平巷回家……”

他说得拗口,连村长都听得云里雾里。兰茵凝神分辨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如果许知书能证明亥时他还在广平巷,而北衙军监岗又不曾见过许知书越过岗哨,那么便能证明他当夜没有去过端平巷,更不曾去过吕家村,那姑娘是死在吕家村,便能证明许知书是冤枉的。”

祁昭点了点头:“我只是奇怪,这么明显的证据为何刑部迟迟没有查出,还把许知书当逆犯拘着。”

按照情理来说,发生人命案后理所应当先提审与死者相关的人,吕父作为绿云唯一的亲人,总是免不了被讯问的。绿云如果当夜真与吕父碰过面,肯定是会被问出来的。

坊间贫家女子多有被家人役使承担粗重活计的,可想到这个姑娘生前没过过好日子,却还在最好的年华死在那样一个孤冷寒涔的夜里,凶手至今未明,便觉凄凉可怜。

兰茵心想,一定要把真凶绳之以法,来告慰这个姑娘的在天之灵。

两人走访吕家庄并不顺利,因为绿云姑娘的家中只有父亲一人,且吕父是个更夫,入夜时分就要去长安城中的巷尾接头敲更,他们来时吕父刚刚出门,正好扑了个空。

兰茵本来还在心里想,自己女儿出了那样的事当爹的怎么还有心思出去敲更,可隔着篱笆看了看那个一贫如洗的破败房子,心中稍有释怀。

村长亲自将祁昭他们二人迎进了自己家里,他让妻儿出去,亲自给斟了茶,刚一坐下,便止不住叹息。

祁昭铺开前袂,跪在烧完的纸钱灰烬前,磕了三个头,心中默念:岳父,岳母,吾乃兰茵夫婿,亦是你们的女婿,苍天在上,二位魂灵在上,吾定会善待兰茵,帮扶毓成,你们只管放心,若吾有半句虚言,苍天不容。

兰茵在一旁看着,见自己夫君神色凝重,面容笃定,嘴唇又微微嗡动,好像在说些什么。不禁好奇,想不着痕迹地靠近听一听,可她刚一凑近,祁昭就平整衣袂站起身,迎着兰茵水莹莹的双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已跟岳父岳母打过招呼,他们肯定认识我了。”

毓成蹲在一边,乖巧地往火盆里扔纸钱,面不改色,在心里嘲道:傻样。

三人一直把带来的纸钱全烧干净了,这一片乌烟滚滚,混着烬灰飞扬,全笼在迟暮的薄霭里。

兰茵和祁昭亲自把毓成送上了安王府的马车,一直等到他走远了,兰茵才问:“你总是往西南张望,是为什么?”

祁昭抚着床榻上铺着的织缎褥子,低垂下头,有些委屈有些气恼地轻声嘟囔:“我不要。”

他的反应极大地愉悦了兰茵,这几日她总在心里想,祁昭对她的迷恋更多的像是耽于枕席之欢,若他是这样一个好色之徒,心思总不会长长久久地在她身上。

想的多了,她又不免气恼,成婚前他的允诺盟誓犹响在耳,莫非那都是唬她的吗?

她虽生性细腻多思,但却不是愿意把心事都积在心里的,与其日日把他往坏里揣测,倒不如好好试探一番,她心里也好有个数。

凡是沉浸于美色的浪荡子,对妻子提出的‘纳妾’之请总不会拒绝的。

深秋时节,熏风自南来,吹动衣袂裙裾飞扬。

他们远远见着毓成站在垒石墓碑前,月白素锦的袍裾上绣着绿喙白鹭,丝线选的很好,将银羽缕在月白织锦上,淡而不寡,显得矜贵清隽。

他看见了兰茵,本有些过分端正的面庞上笑容四溢,作势就要往兰茵怀里扑,但一瞬看到她身边的祁昭,生生止住了奔出来的脚步,正对着祁昭,极端正地揖了一礼:“姐夫。”

祁昭顿时乐了。为这一声温暖可爱的‘姐夫’,也为眼前这守礼规矩的少年。他平日里交往尽是些不修边幅的荒唐纨绔,再不尽,便是心思诡谲的阴沉朝臣,鲜少有这样美好清俊的少年,犹如这秋日午后澄澈明净的阳光,潇潇清冽,一洗污浊。

他摸了摸毓成的头,也不顾他别扭的神色,应是塞了个红锦扁布包给他,笑呵呵道:“乖啊。”

祁昭凝着她皎若明月的面容,想起前世他们刚成亲时先是过于生分,兰茵曾与他提过这些事,那时他一心扑在朝堂上,又怕姬妾多了后院不宁让他分心,所以不了了之。后来两人生出了些感情,每每祁馨有意赐他一两个姿容秀丽的美眷,她嘴上虽不说什么,但面色总是暗淡的。

他们成亲近十年,兰茵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按照情理她是没有立场去反对的。

只是祁昭很不愿看她那副萎靡样子,充分发挥他不要脸且胡搅蛮缠的本事,愣是把祁馨送来的美人儿又给退了回去。

人人都说祁昭放浪不羁,但要认真论起来,除了逢场作戏,他对美色并无太多追求。如果让他选,他宁愿要一个与他一心一意、朝朝暮暮的夫人厮守终老,来填补自母亲走后他内心里的空白。

今日兰茵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将‘纳妾’二字说出来,是因为她真得不在意他么?

他当下便想回去再查查卷宗,起身告辞,行到门外篱栅前,村长无意提起:“那天清晨官府去吕家传唤的时候吕五还醉着未醒呢,也不知前一夜喝了多少。”

祁昭粗略应下,也没当回事。

待回到长安已是迟暮时分,天气渐凉,光亮也显得短促许多。兰茵本以为祁昭会往刑部去,却见他如往常般和她回了府邸,再不提案子的事了。

等用过晚膳,祁昭才说:“不急在这一时了,我们正是新婚,我该好好陪你才是。”

兰茵本来正拆着鬓角那繁复沉重的嵌宝步摇,一听他说话的调调,不禁头皮发麻。堪堪躲过了祁昭伸过来的魔爪,拢了拢松散的头发,轻声轻气地与他商量:“你能消停一日吗?我浑身又酸又痛……”

“这是个苦命的姑娘,父亲嗜酒如命,每每喝醉了都要打人。她三岁那年母亲就跟着人跑了,只留下她跟这醉鬼父亲一起生活,那混蛋喝醉了酒就打人,这姑娘年纪轻轻,落他手里算是倒了霉。”

祁昭听着,正在捉摸案子,恍一回头见兰茵神情伤戚,忙朝正欲继续说的村长摆了摆手,跟兰茵商量:“要不你先去内室歇歇吧。”

兰茵只觉喉咙里像拢着一团浊气,闷闷的,透不过气。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祁昭也不再说什么,只握住她的手向村长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那天夜里其实她是给她爹送饭的,临出门时还碰见我家内人,手里拿着食盒,说是跟她爹约好了在弥西巷碰见。”

祁昭忙从袖中把地图翻出来,用指甲在弥西巷上划了一下,双眉蹙起,很是疑惑不解的样子。

祁昭不欲瞒她,回道:“那个死去的姑娘,她的家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吕家村。”

兰茵略一思忖,又看祁昭的脸色,道:“虽然尚书说此案可能会移交大理寺,但毕竟明旨未下,这件案子还在你的手里。我们既然已经在这儿,不如去探究一二。”

祁昭点头:“好,正好我也有些疑问,想问一问呂姑娘的家人。”

在去吕家村的途中,祁昭向兰茵大致地说了这个案子。仵作在为死去的绿云验尸时,发现她身体上有很多陈旧的伤,疤痕细细碎碎,几乎布满了手背、胳膊、还有后背,肯定是受过经年累月的殴打才能造成。

兰茵一时心生怜悯,特别是听祁昭说,这姑娘才十五岁,与兰茵同年,可身体消瘦,指头却粗,像是做惯了粗活所致。

兰茵弯身坐在祁昭身侧,探头看了看他的脸色,笑道:“思澜?你生气了?”

祁昭心里有气,语调不免含着怨:“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的夫人这般贤惠,实在是我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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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是中午两点,么么哒~~

毓成登时面色铁青,咕噜着眼珠抬头给了他一记白眼,不情不愿地把红包收进怀里,还得继续跟他客套:“谢谢姐夫。”

兰茵看得笑不可扼,一扫刚才的阴郁,拉过毓成的手将他揽到跟前,问:“家中一切可好吗?”

毓成挺直了胸膛,显出些小大人的老成和倨傲,故意瞥了眼祁昭,慢声说:“姐姐放心,岑武那边把田庄账目理的齐整,我们商量着,又往王府里添了些新人,从前旧人里选出些妥帖的帮着管账,料理春秋采买,一切都和姐姐在时一样。”

兰茵听他条理清晰,心放下了大半,又拉着他嘱咐了一些事,无外乎是低调行事,朝堂之上不可过分张扬。

三人摒退侍从,亲去墓碑前挨着上香,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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